凌当归做了个噩梦,竟梦见了一个多月前丁湘露和丁不弃将他一顿痛打的那个画面。
他醒来后还处于懵逼状态,眼皮直跳,显然是不太好的预感。
恰好此时风絮递来传信,“是雁州的。”
信上说,丁不弃被征去修行宫,早出晚归。据闻雁州太守收到丞相的手令,让劳工夜以继日地干活,力保迅速完成行宫修建,如此算下来百姓约莫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每月所付的银钱却远远不够,甚至赋税还要照交。
最苦不过百姓。
凌当归皱了皱眉,将信递给陆观南,严肃且困惑地问:“这么搞的话,真的不会激起民变吗?”
他记得原书中,行宫建成,雁州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人口,皆是老弱病残。具体什么情况,也是一笔带过,毕竟不是重点。
陆观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直接将密信给了自己,赶忙放下滴着水的毛巾,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接过那封密信,扫了一眼,嘴角用力绷着:“只看有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敢豁出去,必是一呼百应。”
凌当归昏昏沉沉地又倒回床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想的是,等祁王得胜归朝,跟他商量商量,暗中策划,直接造了天熙帝的反。这种无道昏君,简直就是百姓的噩梦。
现在宜国已经摇摇欲坠了,诸如仞州、雁州、弘都都多处都水深火热,濒临崩溃,而天熙帝还在做着神仙的美梦,由奸佞之臣把持朝政。
相比之下,对面的许国正是韬光养晦,兵强马壮之际,强敌在侧,虎视眈眈。只待男主登基后,攻灭宜国,成就不世功业。
“阿凌,还没睡醒吗?”
而那个未来掌天下风云变幻的帝王,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忍着极快的心跳与胆怯,伸手去牵住凌当归的手,将他拉起来,低声道:“我帮你擦擦脸。”
凌当归没什么力气,轻而易举便被拉起来了,懒骨头一样倒在陆观南怀里。
帕巾擦脸,温度也是正好,足够让凌当归醒神。
一旁看着的吉祥狠狠翻了个白眼,撇嘴嘀咕道:“就他最会献殷勤!”
偏偏世子还就很吃那一套!
风絮置若不闻,眼观鼻,鼻观心。
凌当归被伺候得极为舒服,尤其是眼前这个人还是将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超级无敌冷酷帝王,顿觉满足感爆棚,隐秘的爽感弥漫着,他不由眯起眼睛笑道:“陆公子,你现在好自觉哦,都不要人去催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我看看,嗯,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看出来昔日平昌公府大公子的样子了。”
陆观南放下帕巾,在盆里洗了一下,背对他道:“既然看不出来,那为何还那么叫我。”
“陆公子?”凌当归不怀好意地开始戳他肺管子,“自然是让你不忘屈辱,牢记黑历史咯。”
说着,十分欠揍地连叫了好几声陆公子,挑衅道:“哎,太喜欢这么叫你了,怎么?不行吗不行吗?”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积分。”
凌当归欢欢喜喜地看男主破防,结果左看右看,只见陆观南慢吞吞地拧着毛巾,拧干水之后,又放到盆里荡了一遍,再次拧干水。
凌当归渐渐变得迷茫。
终于,他等到了陆观南的回应。
“阿凌喜欢,就可以叫,随便怎么叫。”
凌当归更迷茫了,嘶了一声,追着陆观南抱着盆出去的背影,又嘶了一声。
吉祥悄悄过来,道:“世子,您看他多变态!”
“去!别瞎说,我怎么没觉得变态。”凌当归有些激动自己的新发现,完全忽略掉自己耳根有些红,“但我今天发现他还挺贤惠的。”
吉祥惊恐道:“世子?!”
哪里贤惠了!
全祁王府,全清都,也只有世子才会觉得陆观南这个人贤惠吧!
屋外。
陆观南倒掉一盆水,将帕巾拎干,夹在绳上晾晒。
轻舒一口气,倚靠在树旁,抿着唇,抬眉,视线落在屋内那个窜来窜去的人,衣袖随之翻飞。他眼神好,看出那衣袖上绣着墨色花团,翻卷时恰如花绽放。
今天明明很冷,吹来的风也像刀子,但陆观南却觉得心安甚暖。
用完早膳,凌当归带着陆观南和几个随行的东梧卫,离府去街上转悠。
清风街,原本的李氏书铺,已经没了牌子,只剩下紧锁的一扇门。风絮砸开了锁,扑面而来一股灰尘。
陆观南下意识拉着凌当归往后。
风絮呛了一声,先踏进去查看情况。
凌当归不解地看了眼陆观南,“干嘛?谁给你的胆子,奴隶敢跟主人上手?”
陆观南欲言又止,放下了,什么也没说。
书铺内,原本堆得到处都是的书,全部消失不见了。
只有那张破桌子底下,垫了一本。
陆观南去捡起来。
风絮道:“织蝉司和禁军前些日子大张旗鼓地全城抓细作,这李十三还有那些许国细作,应当早就转移阵地了。只不过属下刚才去问了这儿的住户,他们都说没看见李十三拖箱子带书。”
清溪问:“世子,会不会是在半夜里偷偷运走的?”
风絮道:“不会吧,城内有禁军,还不至于废到这种程度。”
凌当归想想也是,“那样就太显眼了,他们也不傻……你们查看看,这个房子里是不是什么机关密道。”
“是!”
东梧卫寸寸探查过去,一处也不放过。
凌当归见陆观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仅剩的一本书,走了过去,“李十三唯独留下这本书,应该是有意为之,说不定是故意留下线索引诱我们,给我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陆观南便好像被砸到石头的猫一样,反应极快地合上了书,藏在背后,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脸色还泛起了红。
“没什么,你别、别看了。”
“?”
这还能忍?
凌当归直接绕到他背后上手去抢,“不行,我就要看!”
“没什么好看的。”陆观南只得往后退,躲躲藏藏。
凌当归不信,边抢边说:“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李十三的老巢被你发现,这本书肯定是他留给你的。你不给我看,就有叛主的嫌疑,本世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观南手足无措,“阿凌……”
凌当归忽地一跳,抱住陆观南的肩膀,死死搂住他,不让他动弹,然后去抢他手里的书。他满脑子都是书,自然便也没注意到被他抱住时,陆观南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
“好呀,我倒要看李十三写了什么东西,叫我们陆公子都害羞了呢!”
凌当归抢到书便松开了他,得意洋洋地将书转到正面,“《恨海记》,话本子?不就是话本子吗,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然而当他翻到第一页时,笑容凝固了。
噫,好变态好刺激,李十三这个十八线的烂俗写手,一出场就安排主角那什么翻云覆雨……
等等!这个主角的名字!
凌纵和陆观南!
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就是祁王府世子和被赶出陆府的陆观南!
万万没想到,撷花居士大大你还搞同人创作!
凌当归不认命似的将这本厚厚的话本子翻了翻,随便一翻,不管停在哪里,两个人不是在调情,就是在上床,花样还多得不行。
这他妈完全就是一本没有剧情的纯那什么文!
凌当归咬着牙,猛地合上话本,“我要杀了他!”
陆观南见他这般模样,喉结一滚,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凌当归扭头看到陆观南,他脑海中瞬间冒出无数话本子里的描述,一时恍惚,赶忙转过去,耳根红透了,气得要撕《恨海记》。
陆观南想也没想,直接叫道:“等等!”
“干嘛!”凌当归粗声粗气地发火。
两个人一对视上,便不由自主地思绪游移,谁都不敢看着对方,眼神四处乱瞟,偏偏余光忍不住瞧着对方,一瞧着又觉得内心一团火,快要爆炸了。
“只是撕了,能消气吗?”陆观南声音有些沙哑。
“当然不能!”
凌当归现在就想抓住李十三,将他痛扁一顿。
陆观南垂着眼帘,道:“等找到李十三,把他抓起来,一张一张地让他吞下去。”
凌当归眼睛一亮,“对哦!这个好!还是你有办法。”
一番对视,又是好尴尬。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给我吧,我收着。”陆观南咬了咬下唇,目光不知道飘过多少个地方了。
凌当归正觉得拿着这破话本像烫手山芋,一听这话,立即塞给了他,然后清清嗓子,摸摸这个桌子,摸摸那个柱子,假装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陆观南将书放在衣服怀里,手心已全是汗。
心跳得还是很快,比第一次练习轻功,从悬崖上摔下去时,跳得还要快。
但两者不一样,那一回是凶险。
这一回……
陆观南抬眸看向凌当归,眼睛仿佛被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