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承止脑子嗡嗡作响,空白了一瞬。
他扯唇笑了笑,故作无所谓:“说你两句就提离婚,你现在好大的气性。”
最难的一句话已经说了,詹挽月犹如自己击碎了堵在心头的巨石,不惜自伤,也要寻求解脱。
“我认真的,没有跟你赌气。”
詹挽月自行抹杀了言语里的情绪,像一个客观冷静的判官。
“这四年我们名为夫妻,其实跟陌生人没两样,我也想过跟你相敬如宾过一辈子,可是很显然,我们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与其以后结亲不成反结仇,不如现在放过彼此,好聚好散,还能给我们两家保留体面。”
况承止的脸色渐渐沉下去,笑意在几秒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轻哂了一声:“这些话在你心里憋很久了吧。”
詹挽月没反驳,默认了。
况承止掀了掀眼皮,一个嘲弄的眼神往詹挽月扫过去。
“难为你了,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真当我们是自由恋爱啊,情到浓时就结婚,感情破裂就离婚?”
“商业联姻,利益为大,你我的意愿根本不值一提,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况承止的讽刺跟小刀一样往詹挽月身上扎。
她的心被越扎越硬。
詹挽月冷冷道:“事在人为,商务合作也不是每次都有始有终,何况只是一段婚姻。”
说到这,詹挽月话锋一转:“除非你不想离,我们目的不一致,那确实更难办。”
詹挽月有意说这话来激况承止,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笃定况承止也想离。
果然,况承止的反应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哂笑道:“以前居然不知道你这么自恋。”
詹挽月淡声问:“所以你也同意离婚,不是吗?”
“你急什么?”况承止讽刺她,“找到第二春了?这么催着我给接班人挪位置。”
接二连三承受阴阳怪气,詹挽月性子再好,耐心也被消磨完了。
况承止说话难听,她也没了好脸色。
“都要离婚了,我找到第二十春也跟你没关系。”
况承止冷笑,声音像严冬夜里凝成的冰:“你还真是多情大爱。”
詹挽月懒得接他茬儿了,挑重点说:“既然我们想法是一样的,那就尽快跟家里聊一聊。”
她想了想,给出一个期限:“半个月怎么样?你应该能挤出时间吧。”
况承止的少爷架子快摆到天庭去了。
“说不好,这种事儿你得联系我助理,我每天日理万机的,哪有精力记日程。”
“……”
詹挽月算是看出来了,况承止就是不想跟她好好说话。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对她先提离婚这件事肯定很不爽。
他们就算要分开,况承止估计也觉得要由他来提,否则不就变成他被人甩了吗?众星捧月的太子爷哪能受这种气。
詹挽月能揣度几分况承止的想法,但她已经不想去理解了,你爱爽不爽吧。
不想好好说话那就不说。
詹挽月走回沙发拿上自己的包,公事公办的口吻:“行,我会去联系,等我们各自跟家里聊完了,再找律师拟离婚协议,你放心,我不会在财产上跟你扯皮。”
“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詹挽月想起还没有回来的丁院长,补充道:“今天检查是你姑妈一手安排的,你负责善后。”
况承止还在输出:“都要离婚了还使唤我呢,准前妻。”
后面三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好像生怕詹挽月听不出他糟透的心情一样。
詹挽月自己心情也烂,没有理会他的兴致。
她一个字都不想再跟况承止说,耐心告罄,直接走人。
詹挽月一打开会客室的房间门,接待他们的护士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没支撑点一下子扑上来。
多亏詹挽月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护士手忙脚乱站好,臊成了大红脸:“那个……我不是在偷听,我准备来给你们送喝的,但是你们好像在说话,我……对不起!”
“没事。”
詹挽月淡淡应了一句就走了,对于护士有没有偷听他们说话这件事根本不在乎。
护士愣了几秒,将视线投向还在会客室的况承止。
她刚吐出一个“况”字,况承止一脚踹翻了会客室的茶几。
护士吓得双手捂住嘴,“啊”了一声。
轻不可闻的动静,还是被况承止听见了。
他现在情绪差得要命,周身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戾气,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无差别攻击凑上来的每个人。
况承止抄起沙发上的几个文件夹往门口的方向扔,厉声命令:“滚!”
文件夹砸到墙上、地上,还有一个砸到了门上,距离护士的脸就几厘米。
她全身抖了一下,脸吓得惨白,没等脑子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远了。
丁院长一早就跟下属们打过招呼,今天上午有贵客来。
大家不敢得罪院长的贵人,由着况承止在里面折腾。
好奇围观的也不敢靠太近,唯恐贵人的怒意波及到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听见会客室里面没了动静。
况承止一通发泄,会客室已经乱得没有下脚的地方,一片狼藉。
他踢开窗边摔变形的椅子,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况承止咬了一根烟点上。
今天这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抽越烦,没抽两口况承止就掐了。
丁院长从急诊回来,听下属说了会客室发生的事情。
就算有心理准备,丁院长走到会客室门口,通过虚掩的门看见里面的叙利亚战损风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丁院长缓了缓才抬手叩门,跟况承止打招呼:“你就是承止吧?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突然来了个会诊。”
况承止收敛了几分身上的戾气,回答:“我是。”
他踢开脚边的障碍物,上前走了几步:“这里的损失我会赔偿,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丁院长识趣没多问,只说:“没事,我们可以改天再约时间。”
“不用了,我们不做试管。”
况承止言简意赅地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外传,特别是我姑妈那边,丁院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在京北,只要跟名流圈有接触的人,谁不知道如今君茂集团的掌权人是总裁况宥真。
她父亲况博元名为董事长,其实早在老董事长去世那年就已经被架空了,董事长听着风光,实则只是一个虚衔空位,既没实权,也没股份。
况宥真跟况博元关系不和,跟自己的亲弟弟况承止却是姐弟情深,丈夫谈延舟又是盛丰银行的总裁。
况芝兰虽然是他们的姑妈,但低嫁到了顾家,夫家仰仗娘家,娘家又被侄女把持着,她在况家也跟吉祥物差不多,空有辈分,在事儿上是没有决策权的。
况承止单单一句话,于院长已经从中分析出了得失利弊。
“明白,你们夫妻的私事,自然该由你们夫妻决定。”
跟上道的人说话就是省事。
况承止交代完就走了,善后工作都吩咐了助理来处理。
周六从医院分开后,詹挽月和况承止又进入了断联的状态,在对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詹挽月一直在等家里叫她回去一趟。
周六的检查是况芝兰安排的,她和况承止在医院发生了争吵,当天没有做检查,这些肯定都瞒不住。
离婚的事情,只要况芝兰知道了,两家长辈就全知道了。
到时候,詹允和肯定要让她回家谈话,省得她主动上门。
然而奇怪的是,一周过去了也无事发生。
詹挽月旁敲侧击,在况宥真那边探了探口风。
“上周六?承止没回家吃饭呀,他不是临时有事飞新加坡了吗?你们检查也没做成。”
詹挽月听得一愣,失神问:“他说自己飞新加坡了?”
“对啊。”况宥真隐隐察觉到异样,追问:“挽月,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
詹挽月回过神,含糊道:“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然后转移话题跟况宥真聊了聊别的才挂电话。
况宥真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用内线电话把助理叫了进来。
“去查查承止名下私人飞机申请的航线,上周的。”
况宥真怀疑上周六况承止根本没去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