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牢关押期间,王二的命运如风中残烛,却仍与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嘉胤深知大哥的处境危急,他想起曾在偶然机缘下结识的一位女子,此女乃是城中怡红院的头牌,名为苏瑶。
她虽身处风月场所,却心地善良且聪慧过人,平日里只服侍达官贵人,因而在权贵圈子里也略有几分薄面,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与周旋应对的本领。
王嘉胤暗中寻到苏瑶,将王二的情况如实相告,并许下重金酬谢。
苏瑶听闻,心中涌起一股侠义之气,思索片刻后,毅然应允。
她精心筹备一番,特意梳妆打扮成一副朴素而又不失温婉的模样,虽未着华服、施粉黛,但那眉眼间的风情与独特气质却依旧难以掩饰。
她亲手制作了一篮精致的点心,每一块点心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仿佛只是一位单纯前来探监的家属。
她来到天牢,脸上恰到好处地挂着悲戚与谄媚的神情。
牢头见有妇人前来,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番。
苏瑶见状,赶忙迎上前去,悄悄将一锭银子塞到牢头手中,那银子在昏暗的天牢里仍闪烁着一丝诱人的光泽。
她同时压低声音,用一种略带颤抖又充满哀求的语调说道:“官爷,可怜可怜我那兄弟吧,这是一点心意,只求您能让我给他送点吃食,说几句话。我一个弱女子,与他自幼青梅竹马,往昔情谊深厚,实在不忍见他在此受苦。如今全指望官爷您大发慈悲,行个方便。”
只见那牢头双手不停地将手中的银子上下掂量着,仿佛这沉甸甸的银子有着特殊的魔力一般。
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犹如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挂在脸上。
然而,就在那细缝之中,却隐隐闪烁出一丝贪婪与狡黠的光芒来。
与此同时,牢头的嘴角也微微向上勾起,形成了一抹极淡且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紧接着,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姑娘,您可知道此人乃是朝廷钦点的死刑犯呐!就凭您手里这点东西,怕是远远不够啊……”
说罢,他还故意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
苏瑶双手叉腰,怒视着眼前的人。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傲慢和不屑,仿佛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身份,我可是苏瑶,怡红院的头牌!”
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你家县老爷看见我,都要给三分面子。你信不信,只要我勾勾手指,就有人扒了你这身皮?”
牢头听了苏姑娘这话,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连连作揖求饶:“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放您进去,绝不再多事。”
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收起那盛气凌人的神色,轻声说道:“知错能改便好,起来吧,带我去见我那兄弟。”
牢头忙不迭地爬起来,在前边恭敬地引路。
苏瑶提着点心篮,跟着狱卒缓缓走进牢房区。
昏暗的过道里,弥漫着腐臭与潮湿的气息,两旁的牢房中不时传出囚犯的低吟或呼喊。终于,她来到了王二所在的牢房前。
牢头忙躲到一旁,年轻的新人,凑上前,小声询问:“张大哥,一个小女子,你怕她作甚?”
张牢头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你小子,乳臭未干,还没碰过女人吧?她可是大名鼎鼎的苏瑶,怡红院的头牌,等闲之人,上不得她的闺床。”
“而且她招待恩客,有三个规矩:
其一,每日只接一位,多者一概不见;
其二,需得呈上自个儿的得意诗作或墨宝一幅,她亲自品鉴满意了才允入房;
其三,需要提前五日预定,所赠财物必须是新奇罕见之物,寻常金银珠宝,休得拿出手来。
这三条规矩一立,能入她房中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她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咱可得罪不起。”
此时,透过栅栏,苏瑶看到了王二。
只见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却依然身姿挺拔,双眸中透着不屈的光芒,只是面容憔悴,胡茬爬满了下巴。苏瑶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眼眶泛红。
王二听到动静,抬眼望向栅栏外的苏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苏瑶轻轻走近,将点心篮放在地上,声音略带哽咽:“王二哥,我是苏瑶,嘉胤兄弟托我来看你。”
王二微微皱眉:“你是那怡红院的姑娘?嘉胤这是何意?”
苏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二哥,嘉胤兄弟说,他在外想尽办法,却难挽大局。他知你我有过几面之缘,便求我来送你最后一程,让你走得不至于太过孤寂。”
王二苦笑:“我王二一生纵横,落得如此下场,倒连累了你们费心。”
苏瑶泪如雨下:“二哥,你是英雄豪杰,在我心中,你与旁人不同。若你不弃,苏瑶愿以身相许,伴你走过这最后的时光。”
王二微微一怔,随即眼神坚定:“姑娘好意,王二心领了。我如今是将死之人,莫要因我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这世间黑暗,我无力再改变,只盼死后兄弟们能各自安好。”
苏瑶还欲再言,王二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多言,你且回去告诉嘉胤,莫要为我复仇,让兄弟们好好活下去。”
苏瑶听到王二决然的话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贝齿轻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缓缓蹲下身子,打开点心篮,将里面的点心一块块拿出,放在牢房前的地上,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王二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多少吃一点吧。”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关切。
王二看着地上的点心,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他轻轻点头:“姑娘费心了。”
苏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最后看了一眼王二,那目光中饱含着复杂的情感,有敬佩、有怜惜、有无奈。
转身,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牢房过道里显得格外落寞,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当走到牢房区的尽头,即将转弯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尽管此时已看不到王二的身影,但她的目光仍久久停留在那个方向。
片刻后,她才带着满心的哀伤与惆怅,渐渐消失在天牢那幽深黑暗的通道之中。
王二静静地望着苏瑶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感激,有愧疚,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与落寞。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那沉重的现实压得无法出声。
当苏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牢房通道的转角处,王二的双肩微微下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抽离了些许。
他缓缓地抬起手,像是想要挽留,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那原本倔强而坚定的目光,此刻也变得有些空洞,他久久地凝视着苏瑶消失的方向,思绪飘远。
他想起了往昔在山寨中的日子,兄弟们意气风发,对抗官兵,虽艰难却充满希望。
而如今,自己被困于这阴暗潮湿的天牢,等待死亡的降临,曾经的壮志豪情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苏瑶的出现,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微光,短暂地温暖了他冰冷的心,可这微光也即将消逝。
王二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还散发着些许热气的点心,一滴泪从他那满是胡茬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牢房的地面上,溅起微小的尘埃。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这世间的诸多纷扰与牵挂,都将随着他的离去而渐渐消散。
行刑之日,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在京城的上空,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如刀割般刮在人们的脸上。
菜市口早已人山人海,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官兵。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位老者皱着眉头,低声说道:“这王二啊,虽说聚众叛乱,可朝廷赋税那么重,咱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也是被逼无奈啊。”
旁边的年轻人应和道:“是啊,我听说他在山寨里还时常劫富济贫,对穷苦百姓倒是不错。”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一个富户模样的人哼道:“他就是个乱臣贼子,搅得天下不安,就该被处死。”
这时,一位妇女怯生生地说:“可他死了,这世道就会变好吗?”
众人听了,皆陷入沉思,唯有风声在人群中呼啸穿梭。
刘应遇带着重兵押送王二来到刑场。
王二被绑在刑柱上,他望着周围的一切,眼神中仍带着不屈。
洪承畴站在一旁,大声说道:“王二,你叛乱犯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二仰天大笑:“洪承畴,你以为杀了我,这天下就太平了吗?你们这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迟早会被推翻!”
洪承畴脸色一沉:“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此时,在人群之中,王嘉胤等人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悲痛与无奈。
王嘉胤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望着被绑在刑柱上的王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们曾一起在山寨中谋划未来,憧憬着能为穷苦百姓打出一片新天地。
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头领被斩杀。
王嘉胤身旁的兄弟杨六低声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看着二哥被他们杀了啊。”
王嘉胤咬咬牙:“先莫冲动,此时若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且回去从长计议,定要为二哥报仇。”
刽子手手起刀落,王二被斩杀于菜市口之中,鲜血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绽放的一朵罪恶之花。
这场围剿农民起义军首领王二的战斗,终以官兵的胜利而告终,但二当家王嘉胤的突围成功,也预示着这场平乱之路依旧漫长而充满变数。
洪承畴望着远方,心中深知,未来的日子里,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而这天下的局势,也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随着王二的死去,一部分起义军群龙无首,陷入了混乱,但也有一些人在暗中聚集,发誓要为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