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边总督衙门的书房内,杨鹤独自坐在桌前,眉头紧锁,手中的笔却不停歇。他身旁的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仿佛也在窥视着他笔下的重大决策。
桌上铺开的纸张,已经写就了几份免死文书,那些名字——王虎、小红狼、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龙,个个都是在延绥、河曲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贼寇首领,如今却要被他一一招安。
杨鹤的长子杨嗣昌站在一旁,看着父亲专注的神情,忍不住轻声说道:“父亲,这招安之策,朝廷虽寄予厚望,可孩儿心中实在是忧虑。
这些贼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对他们恨之入骨,就这么轻易地赦免他们的死罪,还许以招安,如何向天下交代?”
杨鹤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坚定:“嗣昌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这大明江山,内有贼乱,外有忧患,朝廷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兵力也损耗殆尽。
若一味地征剿,何时才是个头?招安他们,既能平息叛乱,又可让他们为朝廷效力,此乃一举两得之计。”
杨嗣昌走近几步,烛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又略显稚嫩的脸庞:“父亲,孩儿理解朝廷的难处,可这些贼寇反复无常,如何能保证他们真心归降?万一招安之后,他们再次叛乱,岂不是养虎为患?”
杨鹤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为父又何尝不知其中风险。但当下局势,我们已没有太多的选择。我仔细研究过这些贼人的情况,他们中许多人原本也是良民,只因天灾人祸,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
若能给予他们一条生路,许以官职和粮饷,或许能感化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
杨嗣昌沉思片刻,仍有些担忧地说:“父亲,那您准备如何安置他们?这延绥、河曲之地,百姓刚刚遭受战乱之苦,若让这些贼寇就地安置,恐怕会引起民愤。若是调离此地,又怕他们心生疑虑,不肯归降。”
杨鹤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我打算先将他们集中在一处,派人严加监管,同时对他们进行教化,让他们学习礼仪和军纪。
待时机成熟,再将他们分散编入各地军队,派往边疆作战,既能让他们远离故土,避免生事,又能利用他们的力量抵御外敌。”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衙役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延绥总兵杜文焕求见。”
杨鹤与杨嗣昌对视一眼,心中均涌起一丝不安。杜文焕是坚决的主战派,对招安之策一直颇有微词,他此时前来,定是为了招安之事。
杜文焕大步走进书房,面色冷峻,行礼之后,便直言不讳地说道:“杨大人,您真的要推行招安之策吗?这等贼人,只配被剿灭,怎能招安?”
杨鹤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杜总兵,我知道你对招安之事心存疑虑,但如今天下形势,你也清楚。朝廷无力支撑大规模的征剿,招安或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杜文焕冷哼一声:“杨大人,您太过天真了。这些贼寇作恶多端,他们会真心归降吗?
您看看这延绥、河曲的大地,多少百姓死于他们之手,多少家园被他们焚毁。若招安他们,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百姓?”
杨鹤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杜总兵,我并非不顾百姓死活。但战争只会带来更多的伤亡和破坏。招安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是给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杜文焕激动地说道:“杨大人,您这是姑息养奸!招安之后,他们若再次叛乱,后果不堪设想。我杜文焕宁死也不愿与这些贼寇同流合污。”
杨鹤看着杜文焕,目光坚定:“杜总兵,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我身为陕西巡抚,要从大局考虑。招安之事,我已下定决心,不过我也会谨慎行事,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杜文焕见杨鹤心意已决,无奈地摇了摇头:“杨大人,但愿您的招安之策能够成功,否则,这延绥、河曲之地将永无宁日。”说完,他行礼告辞。
杜文焕走后,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杨嗣昌看着父亲,轻声说道:“父亲,杜总兵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招安之策,确实充满了变数。”
杨鹤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笔,继续撰写免死文书:“嗣昌,为父知道这是一场赌博。但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百姓能够早日过上太平日子,我必须一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尽管杨鹤怀揣着美好的初心去行事,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却严重地低估了潜藏于人性深处那无尽的恶意与丑恶。
这些降贼们在获得免死文书后,大摇大摆地踏入了延绥、河曲。
他们被安置在这片早已饱经战乱、千疮百孔的土地上,却丝毫没有感恩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地为非作歹,似一群恶魔在人间肆意狂欢。
起义军首领王虎,被安置在一个名叫清平堡的地方。王虎刚一到地方,便将堡内一处祠堂霸占为自己的巢穴。
他在祠堂中摆满了从各地抢来的金银财宝和美酒佳肴,每日与手下们在里面寻欢作乐,丝毫不顾百姓们的疾苦与愤怒。
白天,他的喽啰们在镇上四处游荡,如同恶狼觅食,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便强行掳走,供他们玩乐。
一位名叫秀儿的姑娘,在去河边洗衣时,不幸被王虎的手下撞见。
他们如恶狼扑羊般,不顾秀儿的苦苦哀求,将她拖进了祠堂。
秀儿的家人闻风赶来营救,秀儿的父亲王老汉,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老汉哭着向王虎哀求:“大王,求求您放过小女吧,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从未得罪过您啊。她每日辛勤劳作,孝顺父母,心地善良,您若将她掳走,便是毁了她的一生,也毁了我们这一家啊。”
王虎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张狂大笑道:“老头,你女儿能被本大王看中,是她的福气。在这清平镇,本大王就是天,我说了算。”
秀儿的哥哥,一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气愤不过,热血上涌,冲上去想救妹妹,却被王虎的手下一顿毒打。
他们拳打脚踢,棍棒相加,打得他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王老汉看着儿子被打,心急如焚,又向王虎的一个头目求情:“这位大爷,您行行好,我们一家人都靠秀儿照顾,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啊。她还小,不懂事,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那头目不耐烦地吼道:“老东西,再啰嗦,连你也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