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急了，“你怎就知道她一定不同意呢？”
小红劝道：“你娘卧病在床已久，你切莫要再刺激她了。
咱们之间的事情也急不得，还是让我先去找二奶奶坦白吧。
我们奶奶待我一向甚好，与她从家里带来的一视同仁。
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苛责于我，你就放心吧。”
贾芸虽然着急，却也知道小红说的都是实话。
自从五年前父亲突发急病去世后，母亲也因忧伤过度一病不起了。
本来家里还算是富足的生活一落千丈。
还好荣国府当时的大奶奶方氏待自家甚好，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时常不短的会接济一下。
后来建造大观园，琏二哥哥还分派了好多活儿给自己，家里的日子越发好了起来。
他也曾暗示过母亲自己喜欢上一个丫鬟，但是听母亲那个意思，丫鬟只能做姨娘，要想明媒正娶回来做奶奶是万万不可的。
加上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情况时好时坏，贾芸也就再没敢说这件事来刺激她。
但是不管是贾芸还是小红自己，都没想过要小红做妾。
贾芸不舍得，小红不愿意。
于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就这样拖下来了。
今日东窗事发，小红也把心一横，索性向二奶奶坦白了吧。
至于后面要如何处置她，她都受着。
小红和贾芸分开后，便回了沉碧轩。
茯苓看见她还打趣道：“这是闻着饭香回来了？”
小红勉强笑了笑，“奶奶可用过饭了？”
茯苓见她神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说道：“奶奶刚刚吃完，这会在屋子里消食儿呢。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小红摇摇头，“我没事，姐姐别担心。
我去找奶奶说几句话。”
说着她便朝着凤溪的屋子走去。
凤溪每日吃过饭，都会在院子里或者屋内缓步走上几圈，美其名曰，消消食儿。
其实也是怕吃过饭就歪着，胎儿过大，日后不好生。
小红进来的时候，她就正由丹砂扶着慢慢在屋里走着呢。
小红走过去，“丹砂姐姐，你还没用饭吧，让我来伺候奶奶。”
丹砂笑道：“就你懂事。
那你小心伺候着，我先去吃饭了。”
小红忙过去扶着凤溪又走了两圈。
见主子有些乏了，小红又伺候着她在榻上坐下，调了一盏凤溪爱喝的玫瑰露来。
这时凤溪才开口道：“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我看你从进门就一直心神不安的。”
小红愣住，她没想到二奶奶对她竟如此了解，仅凭她的神情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小红急忙跪下，“不瞒奶奶，我确实有事要同您说。
不对，不是有事，我是来认错认罚的。”
“哦？你犯了什么错？”凤溪问道。
小红垂下头，把自己与贾芸之间如何相识相知相恋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凤溪交待了清楚。
又把今日与贾芸在大观园里私会时，不小心被黛玉和湘云撞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红着眼睛说道：“二奶奶，我知道是我不知廉耻。
但是我从未勾引过芸二爷，我们是相互喜欢的。
奶奶要打要罚，小红绝无二话！”
凤溪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丫鬟能做出这档子不检点的事儿来。
但是平心而论，小红和贾芸互相爱慕并不能算是错。
这件事里唯一的错处，就是他二人不该在园子里私会，还让两位姑娘给撞见了。
幸好是黛玉和湘云，这两个人都仁善。
小红说黛玉当做没发生这件事，那就是说她们两个定是不会再告诉别人的。
但是自己并不能就这样算了。
凤溪板起脸来，“你可知道错了？”
小红垂眸道：“小红知错。
小红不该在园子里与芸二爷私会，差点污了奶奶的名声。”
凤溪哼了一声，“那就是说我怎么罚你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了？”
小红点头，“奶奶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
凤溪略一思忖，“那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吧。
这次算你命好，遇见的是她们两个，若是再让那些有心人看见了，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呢。”
小红知道这件事着实是自己错了，奶奶罚她两个月的月钱都算是轻的。
凤溪又问道：“我竟没发现你与芸儿互相有情呢。
他往日也是来过我这里的，你们两个掩饰得够好的啊。”
小红红着脸道：“小红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能在奶奶面前做出那种不知分寸的事儿来？”
凤溪素来也是喜欢这个丫头的，做事果断、聪明，是个可造之材。
她本还想着贾琏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铺子，将来可以挑个能干的管事配给小红。
没想到这丫头胆子也大，居然自己就找到爷儿们了。
“那你和他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小红没想到奶奶会问起这个，她想了想道：“芸二爷说要娶我为妻，但是老夫人不同意他娶个丫鬟，说是只能做妾。
但是我是绝不会与人做妾的。
若是芸二爷不能娶我为妻，那我就在奶奶身边伺候奶奶一辈子。
还请奶奶不要赶我走！”
凤溪倒还有些佩服她的志气，想那尤二姐，明明也是可以嫁到好人家里去当正妻的。
但她只为了过富贵日子就与姐夫厮混，甚至还要谋算贾琏，那副软骨头，甚至比不上这个丫鬟。
凤溪故意说道：“既然芸二爷的母亲看不上你，那不如让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小红摇头道：“二奶奶，您知道我最羡慕您的是什么吗？
我最羡慕您的并不是这府里的富贵。
我羡慕您与二爷情投意合，夫妻恩爱。
又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这日子过得多有滋有味啊。
即便是没有钱，身边有这样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人，这辈子也值了。
虽然我不该私下与芸二爷有情，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好的。
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我知道他也喜欢我，这就够了。
若是真的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倒是宁愿一辈子守着奶奶。”
凤溪没想到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丫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得是让她刮目相看。
“小红啊小红，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样的想法。”
小红以为是自己的说的话太过离经叛道了，她俯下身子，“这都是小红的肺腑之言，若是有什么冒犯的，任凭奶奶责罚。”
凤溪沉默了一下，忽然抿嘴笑了。
“罚你什么？罚你有想法，有见识，有骨气？”
小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凤溪，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奶奶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看着小红这副表情，凤溪忍不住笑出声，“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呢，这会如何又哑巴了？”
“奶奶，我……”小红摸不准凤溪到底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