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看你并不是要复仇的样子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嘿嘿。”
晏华星只是笑着。
姐姐嗓子还是不舒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算了,我也不想听,你们小孩子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给你安排好就是。”
“谢谢姐姐,那爸爸妈妈那边……?”
“爸爸妈妈安排了下午的观影时间,到时候你尽管说,我来安抚爸爸妈妈心情。”姐姐清了清嗓子,把水杯放回桌子上,说道。
“啊对了,还有你的脸,这伤……下午美容师和家庭医生是不是都被爸爸妈妈叫来了?”
晏华星点头:“是啊。”
姐姐:“那估计还要耽搁一会儿,不过等一下我给爸爸妈妈说一说,找点理由,你再趁机装巧卖乖,把爸爸妈妈哄高兴了,就一定能回去。”
再怎么说姐姐还是姐姐呢,跟爸爸妈妈多相处了几年,最是知道怎么哄爸爸妈妈开心。
“我可是你姐姐。”
晏华星被感动到了,直接冲上去抱住姐姐的脖子:“姐姐你真好。”
“姐姐我本来就好,又一天两天了,还这么惊讶。”
姐姐虽然这么说着,但压不下去的嘴角把她窃喜的心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晏华星的手机在一旁一直在震,他没时间关心,抱着姐姐就是一番新一轮的夸奖。
夸夸真好,不仅夸的人高兴,被夸的人也高兴。
-
“你什么时候回来?”
聊天框停在顾禾月发出的这句话。
很久都没有收到回信。
今天有些降温,小岛上尤为明显。
海风冷冷吹来,后山那些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树木沙沙作响。
在外行走的人,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跟家人在一起太开心了,不看手机吗?
顾禾月看着远处的山景,唇角紧紧绷住,眼神没有聚焦。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唇角是向下的,显得莫名有些生气。
与晏华星的笑颜不同。
晏华星天生唇角就是上扬的。
后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甚至在后山的入口处还设置了二十四小时专人看守。
公司说是因为后山危险。
危不危险——学院的学生们不知道,但万籁俱寂的晚上,若是还没有回到宿舍,就能听到后山隐隐传来的嚎叫与呜咽之声。
这件事在都市怪谈上曾热度极高,不过现在他们好像都习惯了,也没人想着和公司的看守员硬刚,闯进后山去看看。
渐渐地,这件事在都市怪谈上热度也就冷却下来了。
手机收到一则短信,没有发送人的手机号和姓名。
顾禾月听到短信的铃声,脸色更阴沉了。
“出发吧。”
短短三个字,却让顾禾月从心底生出一种恶心感。
不仅是对他即将做的事的厌恶,还有对自己的厌恶。
顾禾月咬紧后槽牙,把东西收拾好,揣上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冷风吹过衣角,穿过外套,寒意刺入皮肤,传入骨骼。
抵达后山山脚,看守人员整装以待,在巡逻。
顾禾月站在巡逻死角区,垂着双眼,戴上面罩。
他的眼底如同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很冷,但他感觉不到。
丝丝缕缕的嚎叫与呻吟声由风卷携着传入顾禾月的耳中,折磨着他的神经。
声音很小,就连巡逻的人都听不到。
顾禾月阂上双眼,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仍旧是个活人,而不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口袋中的手机微不可察地震了震。
顾禾月回过神来,睁开双眼,又看到苍翠的山峦。
它还是那般平静,将一切罪恶掩盖在这片翠绿之下。
而顾禾月的双手上,还没有滚热的鲜血。
顿了顿,他才拿起手机。
一打开屏幕,就看到了来自晏华星的回信——
“今晚。”
今晚……
今晚就回来?
一瞬间,有一个重锤狠狠砸在顾禾月的心上,把他心上压着的重石砸了个粉碎。
就像被囚禁在狭小的室内许久的人,突然出门看见大海的心境。
如此宽广辽阔,海天一色,长风呼啸。
那时候的心情,不是简单的畅快感与幸福感这两个词汇就可以形容的。
顾禾月因着这两个字就差点笑出声来。
“谁在那儿?!”
看守员厉声打断了顾禾月。
顾禾月戴上面罩,覆盖面容,脚下一点,人已经朝看守员那边略去。
看守员警惕心被提到最高,举着枪往角落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就见一蒙面男人冲出。
与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的那一刻,意识完全消失,身体仿佛换了个主人。
眼前遁入一片黑暗,便什么都不再记得,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再清醒的时候,自己还站着,手里抱着枪。
“喂,傻愣着干什么呢?过来巡逻!”
队长粗犷的声音传入耳中,看守员先是浑身一震,再往那边角落看去,根本就没人。
嗯?之前的难道是他的错觉?
不是短暂失忆吗?
其他队员和队长都没什么异常的表现,看来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还不过来?”队长又在喊他。
“……来了!”
哪怕心中再有疑虑,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他都不能无凭无据地向队长和上级如此汇报。
……也没人信吧。
看守员默默把这些疑惑记在心里,回到队伍里。
与此同时,顾禾月脚程飞快,已经跑到了半山腰。
山很高,但顾禾月要去的不是山顶,而是在半山腰设置的屏障。
那个给他发短信的人,可能也算是公司的人吧,在半山腰处构筑了防线,防一些“怪物”。
不过这些都是秘密项目,并不是所有公司的人都知道。
得快点解决。
晚上晏华星就回来了。
在他回来之前,必须要先洗个澡,不能让他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穿过后树上树下纠缠的藤蔓,顾禾月轻车熟路地抵达防线所在之处。
与他一道拦网之隔,那里匍匐着肉团模糊不成人形,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有一坨无骨的肉泥。
在树干遮掩之后,它们聚在一起,似乎也因为冷抱在一起取暖。
它们见到顾禾月到来,它们咧嘴笑起来。
嘴巴大张着,牙齿混乱地落在舌头和口腔壁上。
似乎在欢迎这位“新朋友”的到来,一股脑地往这边涌。
很恶心。
说是灾难片里的异形都不为过。
顾禾月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自从他接到命令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
而从顾禾月入学莫恩学院开始,清剿任务交给了他,这项工程也才正式开始实施。
顾禾月微微蹙眉,手腕一翻,闪着银色光泽的冷刃就这么出现在他的手中。
匕首很短,又极其锋利。
他轻松越过拦网,落在它们面前。
那些肉泥全都朝他匍匐而来,一拥而上。
顾禾月嘴唇绷紧,眼都不眨一下。
靠以往的经验,找准动脉,刀起刀落。
来一个解决一个。
哪怕看到朋友们被这位“新朋友”残忍杀害,它们仍旧往前奔涌,试图给他们这位“新朋友”一个拥抱。
顾禾月垂下双睫,血液溅到他的眼皮上,脸上,身上。
血液并非红色,而是混杂着营养液的墨绿色。
顾禾月终是不忍。
他闭上双眼,由空气变动的声音猜测该在哪里动手。
山很高,半山腰上的声音传不到山下。
悲怆的呻吟声藏匿在微风之中,在树叶沙沙作响声中,无人察觉,无人在意。
这里的血腥之气同样无法被山下察觉。
他们绝不会动上山的念头,只会按照要求死守着山门。
很久之后,顾禾月才下山。
空气中的血腥气,以及营养液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在一起,粘在脸上、身上。
让他脸上始终笼罩着挥散不去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