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已经非常了不得了!”裴初三由衷地感叹道,他知道六千平米的空间有多么难得,对于普通空间系异能者来说,那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数字。
杨子晴在检计部耐心等待着剩下的房屋装好物资。到了三点多的时候,裴初三的通讯仪突然响了起来。他原本正难得地坐着休息,一听到通讯仪响,立刻像触电一般弹了起来,接通后对着通讯仪恭敬地喊了一声“顾少将”,然后就一直保持着立正的姿势,腰背挺直,双脚并立,神态无比恭敬地连连应是,活像一个正在接受长官训话的小兵。
杨子晴站在一旁,目光带笑,心想:“这人真是有意思,性格这么执着。”
裴初三挂断通讯后,杨子晴的通讯仪也响了起来,正是顾时叙打来的。
她径直走出仓库,边走边接听:“我在仓库这边,快装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顾时叙低沉而带着歉意的声音:“你真的去了?我听说你受了重伤,真不好意思,白天忙得不可开交。”
杨子晴愣了一下,轻声道:“是我自己没说清楚。”
“我应该主动关心你的。”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笑了笑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曲奇?”她忍不住笑出声,“那家伙真是个活宝,你是怎么招到他的?”
顾时叙似乎想到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能力出众,而且是冯业礼的远房表叔,俩人志同道合。”
“哦,还有这层关系啊。”杨子晴恍然大悟。
“他还想做我的跟班,可这辈分也对不上啊。”虽然她和冯业礼并无深交,但毕竟是同辈。
“那你怎么看?”顾时叙问道。
“嗯,算了吧。他就是个话唠。其实章文在放松的时候也是这样,两个人一聊起来,我的耳朵都要受罪了。”
“他一定很伤心。”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顾时叙低声说道:“子晴,对不起,有时候我可能顾及不到你……”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有心理准备。”杨子晴望向天上的月牙,心中突然明白,所有的计较和纠结在他这句话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只要他一心一意,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她走进了死胡同。
是她太过强求。
她微笑着,声音轻柔如拂过田野的微风:“我没怪你,我理解你。只是,有时候,你知道,我性格不太好……”
“不,你已经很好了,不够好的是我。”
杨子晴轻笑出声,眼中闪烁着波光:“好吧,我接受你的赞美。你去做你的事吧,只要你心里有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我也会努力的。”
“咔嗒”一声,通讯挂断。她急忙摸上心口,感觉到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几乎心悸。
这是第一次,她说出了如此直白的话语。话音未落,心中却涌起满满的甜蜜,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连空气都变得温馨醉人。
她终于,有了一种恋爱的感觉。
同一轮弯月之下,在另一个地方,顾时叙久久地握着手中的通讯仪,即使耳边传来的只是一阵阵忙音,他仍然舍不得放下。
他耳畔仿佛还回响着杨子晴那故作镇定,虽然不那么甜美柔婉,却格外清晰而坚定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轻柔,却在他的胸怀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让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地想要紧紧拥抱一个人。
曲奇添油加醋地把杨子晴的状况说得很严重,以至于那一刻,顾时叙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后悔和心疼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担心杨子晴会生他的气,更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主动询问,他少有地表现出了懦弱的一面。
直到他听到杨子晴没有隐瞒自己的不高兴,但语气中又带着一点小别扭、一点羞怯、还有一点小小的骄傲,告诉他她会支持他,他才觉得自己这辈子得到过的所有支持,都没有这轻轻的一声“支持”来得更加沉重。
“阿叙?”大概是因为他呆站的时间太久了,后面的齐明出声唤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将心中所有的冲动都强压了下去。他终究不是一个会为了个人感情而放下正事的人,他收起通讯仪,然后转过身,对齐明说道:“检计部那边不用再派人过去了。”
在等待房屋物资装填完毕的空档,杨子晴还去了另一个地方——存放车辆的巨大厂房,从那里接收装满物资的卡车。虽然她之前已经在空间里储存了大量的物资,但后来为了伪装成空间有限的样子,又都放回了仓库,而那些物资又被重新归类、配置,然后重新装车。
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这些物资将从这里转移到新的营地,并且会在不同人的眼皮底下度过好几个夜晚,所以每辆车上装载了什么东西,数量有多少,都必须进行详细的登记造册,这不仅是为了方便管理,也能有效地杜绝某些人可能产生的歹念。
这项工作繁琐而细致,涉及重新装载、给车编号、挂上车牌,然后用油布严密封存。昨天,杨子晴在营地上摆放的二十多辆车,就是经过这样的流程。
负责此项工作的,正是洪春玲。
洪春玲身着干练,步伐稳健,从厂房里走出,脸上带着职业的严肃:“杨小姐,这是一百辆车,现在只剩下最后几辆。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七十辆高热量食物车,二十辆武器枪械车,十辆医药设备和药品车。这是清单,请您过目核对,确认无误后签个名。”
洪春玲一贯的高效让杨子晴有些无奈:“洪姐,你这工作至上、绝不闲聊的风格,真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在与洪春玲共事的年轻人中,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为“洪姐”。杨子晴这样称呼,不仅是出于对她坚韧和毅力的敬佩,更因为她对家人的爱如山岳般坚定。
洪春玲笑了笑,语气轻松:“你还说吃不消,谁不知道杨小姐在钻研异能时多么忘我专注,那才叫人佩服。”
“是吗?有人这么说?”杨子晴略带惊讶,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话音刚落,二人已进入厂房。昔日的工厂,如今只是其中的一间,里面整齐停放着一辆辆货车。洪春玲继续道:“这些车收得下吗?”
“完全没问题。”杨子晴转头望向旁边几个透出光亮的大棚和厂房,里面传来缝纫机的轰鸣声、剪裁布料的沙沙声,还有人们低声的交谈。
“那边是女工们在赶工吗?”她问道,目光温柔。
洪春玲点点头:“嗯,从前天晚上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加班加点,不仅有女工,还有一些老人和孩子。即使轮班,他们也没停过。很多人只能搬把小凳子,坐在角落或过道里,一针一线地忙活着,干了大半天。”
杨子晴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敬意:“她们真是辛苦了。”
洪春玲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大多是手工活,比如紧急赶制特殊材质的制服、制作防水席子、裁剪帐篷布,还有行军用的特制靴子和超大贴合人体的背包,都是路上需要用的。以后离开这里,就没有这么宽敞安适的地方让她们干活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忧虑:“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些人都怕部队抛下他们自己走掉。那些本不打算走的,现在也四处找路子想跟着离开。”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是江城人,还算清静,但一些同事天天被人求情说情,快要抓狂了。仔细想想,都是可怜人。”
杨子晴心中一紧,想着如果不是她能力尚可,运气好被楚羡帮助,被顾时叙发现,再加上职务之便帮她做过一些小事,她也不可能得到现在的职位,更别说带上三个家属随大组织迁移。她曾听说过,其他组织除非极其大气慷慨,否则没有人能全家受益,更别说在大迁移中带上几乎没用的家属。
每每想到这里,杨子晴都不禁后怕,然而内心深处却也有一丝做梦般的幸福感。
她顿了顿,心中盘算着:“她只是说情吗?”
洪春玲继续道:“这事不归我管,而且那些人之前不肯走。现在想走了,队伍也未必会收纳,否则先例一开,我不成收容所了?其实并非所有人都要跟着我们,有能力的人还是很多的。”
杨子晴点点头,知道即便是留下来的那些人,也不乏有才之士。顾时叙招人时从不强求,如果对方有七八分不想加入,他也不会勉强,让这些人成为剩下人群中的中流砥柱。虽然他没明说,但杨子晴心中清楚他的考量。
“是啊,”她轻声应道,“但毕竟没有我们组织这样的体统和能力,也没有我们领导人的决断和善念。”洪春玲的目光坚定地看向她,“顾少将是个优秀的领导者。”
“是啊。”杨子晴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收起一百辆卡车后,杨子晴又回到了检计部,收走了剩下的房屋,等她忙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她又驱车前往住宅区那边。
当初在分队的时候,为了方便集合,每个大队除了特殊人员之外,其他普通人都被安排居住在同一个区域。一号大队的人大多集中在江城住宅区的其中一个区域。
杨子晴开车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一片喧嚣。白色的、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汽车喇叭声、广播声、人们的说话声、脚步声,各种声音和人影交织成一幅夜幕下繁忙而独特的景象,向世人昭告着这里即将进行一场声势浩大而又略显匆忙和仓促的迁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场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大逃亡。
附近的住宅区也几乎没有能入睡的人,大家都聚集在自己家门口,有的扒着门缝往外看,有的则趴在窗口,披头散发地套着睡衣,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外面的一切。
现场显得有些混乱,杨子晴刚踏入,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尖叫和哭嚎声。
她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