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司并未深入房间内部,他只是站在房门口,好整以暇,将何疏月的一系列小表情尽收眼底。
一个常年累月和各式各样老狐狸周旋的男人,何疏月的那点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他?
他轻轻抿唇,指向床边衣柜,柔声道:“这里面准备了睡衣,你先在这休息一会,现在外面太阳太烈了,一会到了公海,我再来喊你。”
说完,他稍稍收敛下巴,绅士地替她关上房门。
何疏月长舒一口气,倏而又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谢屿司那样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男人,又怎么会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她忽然为自己无端揣度旁人的行径而感到羞耻。
忽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按谢屿司所指方向,何疏月拉开了衣柜。
衣柜不算太大,可是却满满当当。
她刚刚还跟谢屿司说过,自己没带礼服,没想到这里居然准备得这么齐。
粉色、紫色、香槟色、人鱼姬色……
挂脖鱼尾裙、斜摆吊带裙、满绣大摆裙、单肩木耳边裙……
足足有十多件。
每一件,都和她的风格完美搭配。
谁说预告了会求婚就没有惊喜了,老男人花起心思真是要人命的!
她轻抿着唇,但没触碰礼服,她又伸手,好奇地打开了隔壁衣柜。
满怀期待,少女那颗欣喜到溢出的心,却瞬间凉了半截!
面前衣柜内,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内衣和睡衣,但没有一件是正经的。
她拿起一条短裤,纯白蕾丝款的,从前面看倒还好,但从后面看去,薄薄的一层纱,跟没穿又有什么分别……
甚至还多余起了挑逗的作用,远比一览无余更增添了神秘感。
简直就是罪恶。
那内衣,更是被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就逃命似的扔了回去。
她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内衣到底起什么作用,能遮得住什么?
他就喜欢这样的款式?
这个老男人,怎么看着那么正经,内底又那么……不知羞!
满满一衣柜的内衣,同一个款式大中小码都买齐了,好像认准了她一定会穿。
那种游刃有余地自信,确实是谢屿司才有的。
上一秒还对谢屿司的人品暗攒不已的人,这一秒又对老男人祛魅了。
都是男人,谢屿司又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至于那些睡衣,无一例外的,要么遮住上面遮不住下面,要么遮得住下面,上面却空出一大截,哪怕勉强找出一件都能遮住的,但料子却薄得像难民……
何疏月气闷不已,砰地一下,关上了衣柜大门。
就连衣柜底下那层摆满泳装的抽屉,她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不消说,肯定都是比基尼!
满船的洛神花,又花了那么多心思,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为了那二两肉做准备!
她忽然为自己怦然心动过的感受,而羞耻!
再美丽的礼服,也只是给男人增添剥去衣服的快乐。
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一门心思陷了进去,又不是头一次知道那群有钱人到底什么德行,却还是没坚守自己的原则。
她又想起谢屿司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一会谢屿司真的求婚了,那她要怎么办,正如他所言,若是没有结婚的打算,对他无意,那拒绝之后,满船都是他的人,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又不是懵懂的高中生,怎么被谢屿司几句话就打动了,一冲动,就跟他上了船。
其实细细回想起来,谢屿司这个男人的心计,实在太可怕了,她现在甚至分不清他哪句话能听,哪句话不能听了。
从上车起,她好像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她的一言一行,全都被对方了如指掌。
在谢屿司面前,她几乎是透明的。
她在想什么,她在做什么,谢屿司只凭几句话,甚至几个表情,就能把她猜透,吃透。
若是嫁给他,那自己又有什么可以倚仗?
虽然何家在港岛也算不错的家族,但在谢家眼里,又和普通家庭又有什么分别?
若是真有一天,她和谢屿司起了冲突,她能指望谁为她出头?
她忽然觉得全身无力,气馁地放纵自己,和衣躺在床铺上。
正犹豫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让谢屿司放自己回去,忽然船身一晃,两声气鸣声后,船开了。
彻底没了退路,何疏月干脆起身,拿手机给谢屿司发了一条消息。
【谢先生,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可能是生理期提前了,我想留在卧室休息,不能陪您海钓了,实在抱歉。】
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总不至于禽兽到用强的吧。
她相信,以谢屿司这样身份的男人,断不会至此。
他或许会对某个女人感兴趣,一时冲动,会为她豪掷千金营造一个美梦,但绝不会勉强任何人。
用不着也犯不上。
他要什么女人没有?
只有别人上赶着爬上他的床,又哪里需要他自降身份,干出跌份的事。
只用等他把船开出公海,转一圈再回港岛,这样既保存了对方的面子,也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也算给双方父母一个交代了。
至于那份合约,只当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当没发生过。
只是……
那个吻……
何疏月伸手,轻轻按在自己唇上。
直到现在,她还是会为那个吻心动,迷醉。
对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谢屿司真的很会,技巧实在太好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只当自己不谨慎,不小心,走错了一小段路。
收拾好心情,她起身,还是警惕地把房门落了锁。
其实这个举动纯属多余,若谢屿司足够绅士,断不会尝试拧开她的房门,若是对方真不顾颜面,起了歹念,这艘船都是他的,又何愁没有备用钥匙。
但总归,落了锁比没有落锁,要安心一些。
她沉沉叹了一口气,暗暗反省,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大意鲁莽了。
也许是太过紧张,她一直东拉西想,手机那边,男人迟迟没有回信。
她盯着屏幕,不知为何,手指又点开了谢屿司的头像。
但一点开,头像却立刻更新了。
应该是刚刚拍的,是船上数千数万朵玫瑰中的一朵,被他小心地插在花瓶中,记录下这一瞬间的永恒。
明明上一刻还嫌弃他那头像太土,这一秒,心里却又涌起一些失落。
他终究还是把头像换去了。
那张写着天生一对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