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正巧对上自家太太收回笑容的瞬间,这转变之快硬是让他冷不丁地愣在原地几秒钟。
明霖忽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对方灼热的目光仿佛能将衣服烫出个大洞,不到一秒的对视他就忍不住错开眼神。
“太太,老板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我不能离开。”
明霖微低着头,站姿拘谨,讲明自己此时此刻还待在病房的原因。
“我没让你走。”阮惊雀说。
这道声音虽轻,却莫名灌进了无形的力量,温柔的嗓音夹杂着不容忽视的严肃,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明霖完全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她,表情凝滞。
对方的反应显然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阮惊雀靠在床头,朝他伸手,“明助理,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她的手机被那两人扔到了车外,此刻不知道孤零零地躺在哪个草丛里。
明霖马不停蹄地从西装裤兜里掏出手机并解好锁递给她。
拿到手机,阮惊雀点进拨话页面,余光看到一个名为“梁总”的备注,她瞟了眼,来电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她顿了顿,将母亲江舒岚的电话号码输进去,按下拨打键。
电话接通,阮惊雀说自己有点饿了,让母亲先别着急上楼,如果可以的话去外面给她买点吃的,对方笑呵着说了声好。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家里这样纯粹的关爱了,关系一缓和,她就和阿叙一起来到了云江,平日里虽也有聊那么几句,可总感觉是变了质的味道。
这通电话让她有一种错觉,其实味道并没有变质,还是和以前一样,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口味。
电话挂断,阮惊雀吸了吸鼻子,将手机还给明霖。
“明助理,你们老板去哪了?你一定知道。”阮惊雀十分笃定。
知道了他哪敢说啊。
明霖汗流浃背,尽管如此,他仍保持着作为一名特助的专业素养,老板交代的一定要认真完成。
“太太,我并不清楚。”
阮惊雀追问,“他明明给你打过电话,刚才我都看到了。”
大概是觉得不太礼貌,她又补充一句:“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大意了,实在是大意。
好在他有超绝反应力,明霖很快做出回应,“太太,老板是和我联系过,他让我带您去医院,还让我通知您的朋友,安排好江女士。”
“太太,您放心,老板没事,只是有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听到这句话,阮惊雀提起的心落下不少。
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他没受伤?”
当然,老板的实力明霖还是门清的,否则怎么会在洛杉矶初见时救了他。
他点了点头,递给阮惊雀一个肯定的眼神。
阮惊雀这才放下心来,但没亲眼看到人,心里总归还是不好受。
这时候,西装裤兜里的手机传出震动的声音,明霖拿出来看到了手机屏幕里的来电备注,他同阮惊雀说了声,便出门接电话去了。
轻轻的“咚”一声,门被他关上。
明霖来到门外后,立马按下接通键,他压低声音,“老板。”
看到来电人是谁时,还没完全了解情况,明霖不敢贸然在病房里当着太太的面接电话。
老板已经到医院了,询问他关于太太的情况还有病房号。
现下明霖在房间里紧绷的心终于恢复正常,他松了口气。
平时在公司,太太是他的救星,这下身份转变,倒变成老板是他的救星了。
这小两口。
明霖带上门后,阮惊雀并没有乖乖待在床上,她总觉得,明助理有事瞒着自己。
抛开她的直觉,她也不过是想看到他,想亲自确认他的情况,尽管明助理说他没受伤的态度坚决。
可是从她醒来没看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无比的煎熬,像有上万只蚂蚁在她心里爬。
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告诉她没事,不要着急,无须担心;
另一个质问她你都没见到又怎么知道?他的二堂叔都干出这样的事了,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所以她抿紧嘴唇忍着活动时身上带来的痛意,小心翼翼而又艰难地爬下了床,为了减少噪音,阮惊雀连鞋都没穿。
拖着大小不一斑驳错落的淤伤,她一步一步来到门后,小心谨慎地趴在门上,贴门侧耳倾听。
那一刻,呼吸都成了奢侈品。
她根本不敢呼吸。
直到她听到那一声刻意被压低声音却还是被她听见的“老板”,短短几秒的时间,阮惊雀却觉得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
很想哭,她控制不住。
终是一个转身靠在白墙上捂着嘴安静地流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所顾忌地释放情绪。
这次的眼泪仿佛积蓄了很久,怎么流都流不完,也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抬手背擦掉继续流,又擦又流,跟商场补货似的,眼睛酸涩得一塌糊涂。
墙后的脚步声忽然闯入耳膜,一步一清晰。
阮惊雀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听到明助理说了声“我在门口等您”,几乎是哭得太认真了,这句话早被她抛之脑后,以至于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去自己该待着的地方。
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是阿叙和明助理。
阮惊雀顿时着急死了,心跳声不断加速,她急忙往病床的方向走,可又因为身体的原因,想飞奔过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门终究是被人从外面打开。
门开的那一刻,从门到床的距离,她刚走完一半的路程,最后还剩下一半,被迫停在原地。
“阮阮。”
梁怀叙风尘仆仆地赶来,衣着不整,西装外套包裹下的白色衬衫还粘了红色,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他何时像这样不修边幅,可手里却拿着一束绿色洋桔梗。
阮惊雀听到他的声音,转头看到时,那花开得正艳。
梁怀叙没两步就走到了她身前。
阮惊雀的眼泪又不受控地冒了出来,她看着衣服上明显的红色,声音哽咽,鼻音浓重,“不是说不会受伤的嘛,怎么还有血呢?”
“呜呜呜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