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蒲丹丹浑身轻松的靠在心理咨询室的沙发上，心里盘算着回家应该让老公做什么菜来犒劳自己。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昭示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心虚与紧张。
蒲丹丹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起来，眉头微皱，很是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请进！”
“咔哒”一声过后，心理咨询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而来访者则是躲在门后，迟迟不敢入内。
“再不进门我按分钟给你收费！”
看到对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蒲丹丹有些不耐烦，直接威胁起对方来。
房门微微一合，随后才被推开，门口一脸憔悴的秦昇这才显露真身。
进屋以后随手把门带上，秦昇有一些沉默地站在了门边，而坐在沙发上的蒲丹丹也是一言不发。
……
“蒲医生，这位就是前几天推荐过来的病人。秦先生，这位是我们医院给您安排的心理咨询师的蒲丹丹医生。”
前台助理一如往常地做着指引工作，只不过这一次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让她有些左右为难。
“坐吧！”
良久，蒲丹丹才开口示意秦昇坐在沙发上，让夹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的前台助理有了逃离的机会。
而秦昇则是有些艰难地坐到了沙发上，低着头不敢直面许久未见的学姐。
“有带病历吗？”
蒲丹丹的话很没有职业素养，但这不妨碍她和秦昇的交流，这种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
秦昇没有回应，只是从包中拿出了多年累积下来的病历，已经按照时间顺序整理成册了。他这种习惯在蒲丹丹的记忆中并不存在，所以对方在看到病历册的时候也是有一些意外。
翻开第一页，是一份心理评估报告，上面罗列的是秦昇第一次做心理评估的结果，不过蒲丹丹并不在意这些，她直接看向了最后的结果，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中度抑郁还有中度焦虑……”
“其实还有一点双向倾向，报告上没有写出来……”秦昇适时地抬头补充了一句，他并不打算做什么隐瞒。
蒲丹丹瞥了秦昇一眼，又接着看了下去，秦昇往后每个月的复诊结果都挺不错的，可情况却在次年二月份极速恶化了。
时间上和蒲丹丹的记忆也对得上，只是病历在次年六月份中断了大概8个月，接续上的报告是在新一年的三月底——结果令人很是担心。
不过情况只持续了两个月，秦昇整个人的情况就开始好转起来了，一直持续到他研究生入学的时候，所有的药物都降到了最低剂量。
推算出时间点，蒲丹丹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了，因为他和秦昇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间点的时候断联。
俗话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那个时候的秦昇做的可比这句调侃可恶多了—，就用他微信好友的数量打个比方好了——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接近四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如今的秦昇就相当于被自己两年前扔出去的回旋镖击中了。前阵子他在实验室里晕倒了，身体检查没有问题以后就被扔到这边来了。
“研三了？”
许久，看完了病历的蒲丹丹这才开口询问道。
“嗯。”
“那你明年干脆来这边上班吧，你这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不是吗？”
出于多年的交情，蒲丹丹给了这样一个建议，不过她也没有指望秦昇能够答应，毕竟对方是个什么拧巴样两人心知肚明。
秦昇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不过没有回应对于两人来说便是最好的回应了。蒲丹丹把手中的病历册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随后转移了话题。
“说说吧，最近感觉怎么样？”
秦昇的头更低了，像是一个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的孩子一样，只有一双手在身前不断揉搓着。
这个习惯陪伴秦昇很多年了，蒲丹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需要再多问一句，秦昇就会妥协，给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她偏偏不想多问，因为秦昇在仓促之下给出的结果只不过是一种妥协罢了。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没有烦恼，没有牵挂，挺轻松的。”
断断续续的，秦昇从嘴里挤出来几个短句，十分精炼的讲出了自己近来的感受。
“就是不会感到快乐，对吗？”
如果不了解秦昇的话，也许蒲丹丹就要尝试换另外的话术引导秦昇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了，可事实却是秦昇已经讲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他的话语是反直觉的。
过得挺好的，是好到什么程度？幸福美满的话确实是挺好的，小有风波也是挺好的，甚至没有变得更糟糕也是挺好的。他在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暗示倾听者去发掘需语言中的深意。可真正的临床工作者又有几个有这样的耐心？能够认为他有话说不出来已经算是够好的了。
没有烦恼。为什么没有烦恼？是能够解决问题，还是已经停滞不前了？
没有牵挂。是身边人都支持他的决定？还是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诸如此类，秦昇用排除法说出了自己并不觉得痛苦。那么他的病历又是怎么回事？
不痛苦并不代表快乐。
秦昇的话语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含义，之前他咨询过的医生却因为没有深究他的小心思而没能取得秦昇的信任。
他一直都在抗拒，抗拒别人看透他的内心。这种现象在临床上很常见，类似的患者蒲丹丹遇见的很多，不过她都没有采用应对秦昇的方法应对他们。
此刻，蒲丹丹算是有一点违背自己的职业素养了，不过面对秦昇她不可能不夹杂着自己的个人感情……
秦昇缓缓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凝望着蒲丹丹的双眼，和记忆中的那双眼睛比起来，此刻蒲丹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般的青春热情以及无忧无虑，只剩下被时光打磨出来的稳重还有成熟。
“我想我该走了。”
被揭穿的秦昇没有选择敞开心扉，相反，他内心的抗拒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只恨时光不等人，常叹岁月不留情。
……
“我想我该走了。”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蒲丹丹，秦昇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有一个结果而来的，而这段短暂的沉默已经让秦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是时候离开了。
“秦昇！”
蒲丹丹开口叫住了转过身去的秦昇，不过却不是为了挽留。
“下次再这么消遣我，我就按进门时间算收费，是进医院大门！”
蒲丹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留给秦昇慢慢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