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果然发现了山后有一条野路能通悬崖之上，路很窄且很不好走。
赵辉命张六一带二百精兵携火绳枪和腰刀摸到悬崖后面去，自己则带主力在正面迎敌。
张六一带着兵在树丛中钻来钻去，野路比起现成的路要难走许多，很多路段要么从石头上翻过去，要么得劈开灌木丛才能钻过去。
爬了整整一个下午，张六一率部才绕过了一座山头。
有士卒抱怨道：“千户爷，这什么时候才能钻出树林啊？”
张六一轻声喝道：“吵吵什么，不许讲话，这座山头讲一句话，对面山头都能听到。”
张六一来征讨过安南，上一次就是在山林中中伏，受伤撤回了内地。
山与山之间，许是有山壁回音，或是高处没有树木阻挡，反正讲话声很容易传很远。
张六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反正让部下闭嘴就对了。
在张六一去绕后的同时，柳升的马步军都到了山口。
赵辉对柳升道：“侯爷，不如你我两部轮番攻山如何？”
柳升嗤之以鼻：“哪里用得找驸马爷出马，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我部自己打就够了。”
赵辉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既然柳升愿意正面主攻，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正面上山的路也十分狭窄，还十分地陡峭，柳升部开始举着藤牌往上冲。
通往悬崖的山路呈之字形，不论怎么走上面都能打到你，实在是易守难攻。
明军每往上走一步，都要付出几条生命作为代价。
山上不断地有石头扔下，明军把藤牌顶在头上，以防止被石头砸中而脑洞大开。
陈军用长长的竹枪在上方戳刺，明军防了脑袋却防不住正脸，还得腾出手来攀爬，被陈军的竹枪刺得左支右拙，冲在前面的不多时便躺倒了一地，血顺着山道淌了下来，路就更加难走了。
柳升声嘶力竭地让弓箭手抛射掩护，但山道之上，哪有地方能让弓箭手容身、安安静静地站桩输出呢？
好不容易送上去了十余名弓箭手，突然从天而降几十根竹矛，顿时在弓箭手队伍中下了一场竹雨，瞬间就扎透了五六人。
前方还在攀爬的步卒不要命的往前冲，却听上面轰隆轰隆地巨响传来，仰起脖子一看，一块大如磨盘的巨石被守军给推了下来。
“轰”的一声，就撞入了明军人群，瞬间压扁了两人，又继续往下滚，又不知道压到了多少人。
明军慌不择路地往下面退去，被挤下山摔死的都有好几人，被踩踏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见柳升部哭爹喊娘的退下来，赵辉笑了笑，传令就在山脚下搭建几座望楼，抽调军中打枪最准的二十人，由两个小旗官（官职，十人为小旗）带领，在望楼上放铳，只要陈军露头就打。
又派一个总旗率兵佯装攻山，明军一往上冲，陈军就开始露头试图阻击，却听望楼上噼里啪啦地铳声响起，瞬间就击倒了数人。
刚刚露头的陈军被吓得又缩了回去。
负责佯装攻山的总旗官大喜，以为有机可乘，带人奋力往上冲去。
陈军见状，反而勇气大增，也冲了下来，双方短兵相接。这下负责狙杀的火铳也没法开火了，只能看着干着急。
一番厮杀，明军退了下来。这一仗死伤了十余人，对面陈军估计也差不多。
“这刮痧一样的杀伤不行啊，还得等绕后的张六一前后夹击。”赵辉叹道。
赵辉有点后悔没有来得及改进一下现有的碗口铳，这玩意改大点，做成虎蹲炮，用来山地作战很是便捷。
安南这里缺工匠，大量的工匠都被张辅掳来送到燕京去修皇宫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赵辉这里很着急，张六一这厢却还在山沟沟里打转。
主要是他迷路了！
张六一带人钻过了 一座山，等翻到山顶，以为对面的山头就是目的地了，没想到他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汗都下来了。
“妈的，先前太阳在我右手边，钻完一座山怎么变左手边了？不会走反了吧？”张六一直嘀咕。
拿出地图来，反复核对了几遍，发现果然是走错了！
本来应该往东北方向走的，结果在山里绕晕了，现在在往西南方向走了。
张六一骂道：“这什么破地图！”他虽然嘴上怪地图不对，但实际口是心非，命人前队变后队，往反方向走。
终于，又钻到了天黑，这才摸到了陈军盘踞的山前。这里离陈军派出的斥候很近，都能听到斥候之间的讲话声，一行人伏在灌木丛中大气也不敢出。
张六一耳朵对耳朵地传话，让大家吃点干粮、轮流睡觉，没睡的警醒一些，有打呼噜的就把人掐醒，千万别暴露了。
张六一瞪着眼睡不着，实在是有些激动得睡不着，上一次从征安南，没有立下功劳，这回跟着驸马爷再征安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辈子能不能建功立业就看这一遭了。
“大越皇帝”陈季扩就在前面的山上，如果能抓获他，别说一个卫指挥使，都指挥使都有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有个亲兵捅了捅他的肩膀，示意他仔细听，好像东面有人过来了。
张六一竖起耳朵，果然听见树丛中有几个脚步声，淅淅索索地有规律地再往己方这里走来。
难道是被发现了？
亲兵习惯性的抓起火铳，刚要点火，被张六一一把抓住手臂。
“疯了吗？一开火我们就暴露了。”
“传令准备好弓弩！”张六一道。
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明军张弓搭箭准备射杀来敌时，张六一见林中现出几道绿油油的光，一对对的。
显然是某种动物。
张六一松了口气。
亲兵问道：“要不要赶走它们？”
张六一摇摇头：“它们可能是闻到我们的气味了，别惊动它们，它们一会可能就自己走了。”
没想到事与愿违，那一群不知道什么的动物居然开始越靠越近，有几个只前出，在张六一等人前方就十来步的地方游走，显然是在试探。
“不好，是红毛狗！”亲兵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是什么动物。
张六一气道：“狗而已，我们当兵的还干不过几条狗？”
亲兵道：“红毛狗不一样，它比较贱，数量少时，他能朝你摇尾巴，数量一多，他们都敢去咬老虎。”
那亲兵还轻声唱了一段老家的童谣：“红毛狗，红毛狗，一只两只伴你走。三只四只抢腊肉。要是来了一窝狗，撕你娃娃啃你骨头。”
张六一眉头皱了皱，心说不至于吧，咱们二百号人呢，这什么红毛狗还敢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很快明军发现，四面八方都有绿油油的眼睛围了上来，密密麻麻跟元宵节灯会一般。
“千总爷，咋办？”亲兵结结巴巴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