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儿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朱厌所说的话。她轻声说道:“你说得没错,但问题在于,他与我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而且以离仑的性格,他生性多疑,绝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对于一个从未打过交道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即便我要他作为掌管另一半白泽令的大妖,也不会成功的。”
听到这里,朱厌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不解,连忙追问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还有其他原因不成?”
赵婉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道:“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你们两个人实在太相似了,不仅外貌有几分相像,就连性格和遭遇都颇为雷同。我的哥哥自从出生以来,身体就一直非常虚弱,经常生病。不是今天头疼脑热,就是明天卧床不起,可以说是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他几乎整日都只能躺在病榻之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你呢,生来便是天地戾气的容器,最终的结局也是消散在这天地之间,这种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命运,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和无奈呢?”说到这里,赵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仿佛再次看到了哥哥离去时那令人心碎的场景。
“然而,即便命运如此不公,让你们历经重重磨难,但你们那颗纯净的心始终未曾改变,善念深深地扎根于心底。回想当年,哥哥尚在人世的时候,他就如同一只渴望自由的鸟儿,总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悄悄地溜出家门,去探寻这世间的繁华兴盛以及那复杂多变的人情冷暖。每一次归来,尽管身体会被病魔缠身,生一场大病,但他脸上依旧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因为那些外面世界的经历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美好,哪怕要付出病痛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而且啊,每次外出回来后,他总会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然后满脸宠溺地递给我,只为博我一笑,哄我开心。”
此时,赵婉儿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的语调轻柔而悲凉,宛如一首悲伤的乐章,缓缓流淌而出。明明是在诉说一段温馨美好的回忆,可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更像是一个令人心碎的悲剧故事。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赵婉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你真的和我的哥哥很像呢。一样的调皮捣蛋,偶尔让人又爱又恨;一样的温柔体贴,总能在不经意间温暖他人的心窝;还有那份与生俱来的善良,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能坚守本心。言归正传,白泽神女与缔结契约的大妖之间,并不一定非得是两情相悦的爱情才行。这世上的感情多种多样,除了爱情之外,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以及患难与共的友情等等。这些情感无一不是心灵相通的纽带,将人与人紧紧相连。在我心中,早已把你视作亲如手足的哥哥一般了。”
朱厌呆立当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赵婉儿的话。他怔怔地望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中思绪翻涌。
赵婉儿见朱厌这般模样,不禁掩嘴轻笑起来,调侃道:“朱厌啊朱厌,你这名字实在不讨喜,一听到就让人觉得厌烦呢!从今往后呀,你可有另外一个名字啦——赵远舟。怎么样,喜欢吗?这是我哥哥的名字!”
朱厌闻言,又是一愣,下意识地重复道:“赵远舟?”
赵婉儿轻轻点头,目光温柔如水,真诚地道:“嗯嗯,希望你能像远方行驶的小舟一样,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自由飘荡,无拘无束。”
朱厌听后,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但他很快便克制住自己,没有让这份欢喜冲昏头脑。因为就在此刻,他突然想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一直以来,受到初代神女和大妖乘黄故事的影响,大荒中的众多妖怪都坚信只有白泽神女与大妖彼此倾心、情意相通时,白泽玲才能够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这种观念早已深深地扎根在每一只妖怪的心中,成为一种无法撼动的认知。然而此时此刻,朱厌意识到,或许并不一定非得要双方心生爱意、情投意合才行。那么如此一来,是否意味着他......他终于有机会去回应离仑对他的那份深情厚谊了呢?想到此处,离仑落泪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凄楚的模样让朱厌的心猛地一阵刺痛。
想到这里,朱厌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赵婉儿那娇美的面容之上,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之色,开心地说道:“婉儿,我先行一步。”话音刚落,甚至都没有等待赵婉儿做出任何回应,只见他的身形猛然一闪,瞬间化作了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远方疾驰而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尽头。
没过多久,朱厌那风驰电掣般的身影就在槐江谷的洞府门口清晰地显现了出来。然而,当他一眼望见洞口处那一层若隐若现的强大结界时,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这才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离仑此刻仍处于被禁足的状态当中。细细算来,距离离仑禁足期满、重获自由,尚有整整三个月之久呢。如此一来,看样子短时间内他是无法见到离仑了。
可是,朱厌又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无功而返,空手而归。于是乎,他蹑手蹑脚地凑近到那层结界跟前,然后张开嘴巴,朝着洞内扯开嗓门儿大声呼喊起来:“离仑!离仑!离仑!”然而,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嚷着,那洞穴之内始终都是静悄悄的一片,丝毫不见离仑现身出来与他相见。
朱厌见状,不由得眉头微皱,嘴里轻声喃喃自语道:“难道说每月所遭受的鞭笞之刑对他造成的伤势过重,以至于现在根本无法起身出来吗?”一边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试图伸出去触碰一下那层神秘莫测的结界。但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结界的那一刹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贸然行动,会不会因此而导致离仑受到更严厉的责罚呢?想到此处,朱厌犹豫再三之后,最终还是缓缓地放下了已经高高举起的手臂。毕竟,他可不希望由于自己一时的冲动之举,给离仑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朱厌在那洞府门口已经伫立了许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一声声焦急地呼喊着离仑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山谷中的回音和那令人焦躁不安的寂静。迟迟未见离仑现身,朱厌心中的焦虑愈发强烈起来。
他紧紧握着拳头,掌心处渐渐泛起一抹刺目的红色光芒——那是他强大的妖力正在凝聚。眼看着就要将这恼人的结界一举击碎之时,朱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猛地停住了动作。只见那原本跃动在他掌心中的红色戾气瞬间黯淡了下去,就如同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无情地浇灭了一样。
“我……”朱厌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戾气集于天地之间,最终也会散于天地之中。而我,不过是这戾气暂时的容器罢了,终有一日连我自己也会随着这戾气一同消散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间……离仑………”
就这样,朱厌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收起了那即将爆发的妖力。然而,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始终牢牢锁定着那紧闭的洞府大门。思绪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令他心烦意乱。
不知过去了多久,朱厌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此时的洞府之内,离仑正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赤裸着上身,宽阔结实的后背之上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是鞭笞之刑留下的印记。鲜血从这些狰狞的伤口中不断渗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然而,离仑似乎对身上的伤痛毫不在意。他本可用自身强大的妖力轻易地治愈这些伤口,但他却选择了放任不管。因为只有这样无时无刻、深入骨髓的疼痛,才能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不被内心深处的黑暗所吞噬。
时光荏苒,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终于,离仑的禁足期限结束了,洞口的结界也随着一阵微风悄然散去。一直守候在洞外的朱厌听到动静后,精神顿时一振。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迫不及待地冲进洞中,而是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静静地等待在洞口。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才逐渐出现在朱厌的视线之中。那身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朱厌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身影,直到它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正是他苦苦等候多日的离仑。
朱厌脚步匆匆地向前迈了几步,很快便来到了离仑的身前。他凝视着离仑的面庞,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唤出了一声:“离仑……”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饱含着朱厌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感。他害怕离仑仍然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还在生自己的气。然而,当看到离仑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并轻声应了一句“嗯”时,朱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见离仑如此反应,朱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如同往昔那般和谐融洽。可是,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旧,但在各自的心底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想法和感受,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最明白。
朱厌与离仑一同返回了山神司,刚走进大堂,便瞧见英招正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此时,英招一眼望见了离仑,脸上立刻浮现出关切之色,忙不迭地问道:“离仑啊,你的伤势可有好转一些?”
离仑微笑着向英招点了点头,回答道:“爷爷,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说罢,她还特意挺了挺身子,似乎是想让英招相信自己所言非虚。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朱厌,听到离仑这样说,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离仑的后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仿佛想要透过那件薄薄的衣衫,看清楚离仑背后伤口的真实情况。于是,他再次开口询问道:“你真的没事儿吗?”言语之中满是关切之意。
离仑转过头看向朱厌,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无事,这点小伤只需运用妖力调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听了离仑这番话,英招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接着,他转头看向朱厌,缓声道:“此次也多亏了你替离仑向执法者求情,否则若是让那些鞭子沾上了剧痛无比的毒素,离仑此番要遭上很多罪啊。”
离仑微微一怔,原本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朱厌身上。朱厌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顿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不由自主地侧过脑袋,想要避开离仑的注视,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然而,离仑却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笑容。那笑容犹如夜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宁静。紧接着,离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地转开了自己的眼神,望向远处的某个角落。
如果此时离仑能够再细心一点,再多看一眼朱厌,或许就能察觉到一些异样——只见朱厌的耳朵已经悄悄地泛起了红晕,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诱人。而朱厌本人则依旧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打算对这一切做出任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