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眼中精光略过,“沈氏安排她住青芜院的时候,我便是不想同意的。
左右人已经进府了,对人一分好,何不对人几分好,也好叫人打心眼儿里记着咱们的恩情不是。”
“可沈氏是蓉姐儿的亲姨母,我一个外人倒是不好插足,没得让她们之间的亲戚情分,变了味儿了。”
贺侯爷继续点头,“是,都怪沈氏太过小家子气,咱们侯府对花氏,确是没有半点儿不好的。”
老夫人也微微颔首,“可不是,蓉姐儿为她父亲守孝,要茹素。这满府上下,也只有我一个老不死的,信佛,常年如一日的茹素。”
“我想着左右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便将我的份例分了她一份儿。不叫她因着守孝,吃不好,就弄垮了身子。”
贺侯爷继续恭维,“是,母亲心善,要不然蓉姐儿如今还不知在哪里苟延残喘呢。又何来的好运,能够嫁进蒋家?”
老夫人似乎有些乏累,“罢了,我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倘若她安分守己,咱们也不是不能容下她的。”
“可我似乎听闻在我的寿宴上,她还与咱们璋哥儿媳妇闹了不愉快?
既然她全然不顾念往日旧情旧恩的,那咱们也不必太过顾忌亲戚间的那点子情分。”
顿了顿,她又道,“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只一点,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贺侯爷满心愧疚,没有不应下的。
倘若不是因着他,他的老母亲又何必在古稀之年,明明是已经吃斋念佛了数载之久,说不得再过上几年便能修得正果。
如今却偏偏因着他的事,再一次破了戒,沦为世俗里的庸人。
如此这般,叫他这个为人子的情何以堪?
此一次,当真是只能成功,绝不容有半点儿的闪失。
“儿子这回定不会叫母亲失望。”
老夫人可有可无的摆了摆手,“七丫头选定了二皇子,必然是有原因的。你日常行事的时候,且顾忌着些吧。
尤其是六丫头那里,你一定要权衡好利弊。”
贺侯爷心满意足的从福寿堂出来之后,又喊了贺知璋去书房说话。
“父亲。”
贺知璋心知贺侯爷找他所为何事,只父亲竟忍到了今日才找他说话,属实叫他有些意外。
贺侯爷不冷不热的目光,在贺知璋身上停留了一阵,又才移开视线,淡淡开口,“七丫头进了二皇子府,如今你可安心了?”
贺知璋以为贺侯爷会高声指责于他,孰料竟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拱手,“父亲何不给珠珠一个机会,也许结果并不会令咱们失望呢?”
贺侯爷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一个合格的政客,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本来是想阻止珠珠入皇子府的,可事到如今,你便叫你母亲传话给珠珠,让她安心在二皇子府蛰伏,万事以保全自身为首,不必出头。”
贺知璋闻言,登时感动极了,“果然,父亲对珠珠从未变过。”
“您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落的请母亲转达。”
贺侯爷摆手制止,“花氏那里,你们要与珠珠先行对好口供,以免来日,为她徒增麻烦。”
对于花思蓉的结局,贺知璋虽仍觉得于心不忍,但与阖府的安危荣华相比,牺牲一个空有美色的表妹,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
“不知蓉表妹那边的部署,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贺知璋想得好,他好歹与对方亲戚一场,便是要送对方最后一程,他也希望出自自己之手,也好让她走得体面些。
贺侯爷不知贺知璋心中所想,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必,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贺知璋又提及贺六婚嫁一事,“四殿下那里,可有说定哪日上门来迎娶六妹妹?”
府中替贺六准备嫁妆一事,瞒不住有心之人。
可四皇子何日上门迎亲,却迟迟未定,这可就尴尬了。
贺侯爷满心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贺知璋也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四皇子他自有安排。”
“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顿了顿,贺侯爷又添了两句,“六丫头七丫头八丫头,个个都是你的妹妹,有些时候,倒也不必区分得那样明显。”
贺知璋错愕的眼神,迎接着贺侯爷意有所指的眼神,“儿子,明白了。多谢父亲教诲。”
贺侯爷轻轻颔首,“你明白便好。”
大家族想要长长久久,靠的从来都不是一人之力。
他轻拍贺知璋的肩膀,“这个侯府终归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的手里。
为父也许有决策失误的时候,但我走的每一步绝对是把侯府的利益放在最前头的。”
“将来的侯府,也许比现在更进一步,也许远不及现在的繁华。但你不要怪为父,为父只是想把它变得更好而已。”
贺知璋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父亲,儿子记下了。无论侯府将来如何,儿子皆不会有任何怨怼。”
贺侯爷轻抚胡须,扬眉道,“先前叫你准备着的女色,如今可要上心些。”
贺知璋闻言,神色一震,“父亲放心。”
贺侯爷睇了他一眼,“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后宅的事情,当父亲的本不该插手。”
“事实上,男子风流了些,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你切记,不能让这些流言毁了你的名声。”
“区区女子,倘若不服管教,再换一个听话的来便是。”
“你又何必非要揪着一个四不着六的不放?
还有你那个嫡妻,关起房门来,该教导的,不要懈怠了去。”
“至于你刚得的那个庶子,为父看来,不若送回祖籍,让族人们看顾算了。”
以后倘若子嗣丰裕,便任其留在祖籍,自生自灭。
倘若子嗣不丰,便接回来,也算开枝散叶。
可贺知璋现如今膝下没有嫡子,很没有必要留下这么一个庶子在跟前碍眼。
贺知璋听了贺侯爷的告诫,点头应下的同时,又解释了一句,“大哥儿的生母,自从生了他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原氏怜惜他们情分一场,便准了大哥儿先养在拂风跟前,无论拂风是死是活,最后大哥儿肯定是要从他生母身边接出来养的。”
贺侯爷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再说旁的。
“你的房中事,你自己有章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