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听到了贾政的话就说道:“我看他的样貌体面,灵性也还去的,为什么不念书,我只是说他心野贪玩,是词语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学不到,这是如今还是要在正道上,然后发达了之后,就是再怎么学这些也是不迟的。”
贾政则是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如今只笑他读书讲书做文章。若是不听教训,还求太爷认真的管教管教,才不至于有名无实的白耽搁了他这一生。”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给贾代儒做了个揖,又说了些闲话才辞了出去。
贾代儒将贾政送到大门口,说道:“老太太面前替我问好请安吧。”贾政答应着自己就上车走了,心里想着贾代儒对他如此客气,不过是因为他是个落魄儒生,没有功名在家塾里教书,也是荣宁二府多多关照。宝玉送到这儿来,也可以让他多关照一些,总不至于再像外边请的那些个先生似的,像哄哥儿似的哄他们玩儿。希望宝玉能在这儿好好的学吧。
代儒回身进来,只看见宝玉在西南角靠窗户摆上了一张花梨小桌,右边堆一下两套旧书,又有薄薄的一本文章在手里看着,至于笔墨纸砚都搁在抽屉里藏着呢,贾代儒说道:“老大人既然把你送到了我这儿来,那可得用功了,前儿个听说你病了,如今可好了?”
宝玉就站起来说道:“已经大好了。”
贾代儒便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如今论起来,你也这么大了你父亲又望你成人恳切的,很你先是把从前念过的书打头理一遍,每日早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几遍文章也没有什么太过于劳累的地方。”
宝玉听着倒也不是什么十分劳累的事儿,便也欣然应下了,然后回身坐下不免得要看看和他同窗读书的都是谁,然后便看着昔日在这里读书时的那些个同窗已经不见了好几个又添了几个小学生,都是些粗俗异常的,然后他就突然想起秦钟来了。
昔年他与秦小公子来这里上学的时候是多么的高兴,如今想来当年大闹了学堂,也是十分的趣事儿,这是如今却连个作伴说真心话的都没有,心里不禁戚戚,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闷着看书,倒也是看进去了许多。
贾代儒见他并没有当年来的时候那般顽劣,反而是在那里埋头苦读,心里也有了些安慰,于是便说道:“今日头一天早些放你家去吧,明日我就要讲书了,但是你又不是很拥挤的,明日我但要你先讲一两章书给我听试试你进来的功课。我才能知道你如今到了什么份上,我又该怎么教你。”
听得宝玉可是心中狂跳,暗自凄苦,却也收拾了东西,下学回来先去见了贾母,贾母便笑着说道:“好了,如今倒也是能上学堂的了,先去见见你老爷,回来散散心吧。”
然后宝玉又去见了贾政,贾政问了他些个先生安排的课业,然后又让他去老太太那边陪着说话,又嘱托了一番,宝玉早就心下火燎的是不耐烦了,只是在父亲面前不敢表露出来听见他说让自己走吧,于是又去拜见了王夫人,然后又从贾母那里打了个照面,这才能够到潇湘馆里。
刚到门口,便拍着手笑着说:“我可算是回来了。”倒是把黛玉吓了一跳,紫鹃打起帘子让他进来坐下,黛玉笑着说:“老太太说你去读书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宝玉便撇着嘴说:“今儿个我刚去,先生就让我先回来了,本来早上我是想辞了你再去的,只是老爷那边催的紧,我也不敢怠慢,一回来就上你这儿来了。”
黛玉想起了旧年往事,便笑着说道:“那么老早上我这来干什么?可是少了我一句祝你蟾宫折桂的话,如今我给你补上,越性还要祝你连中三元呢。”
宝玉听了之后便说道:“你素来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个念书的事儿,最讨厌这些个导学画,最可笑的就是那些个八股文章,拿他邝功名混饭吃,还要说什么代圣贤立言,你如今可不是祝我,倒像是咒我呢。”
黛玉听了他这话,便指着他笑道:“瞧瞧你这话,我这话任谁听去都是个极限的话,倒在你眼里倒像是咒你的了。”然后又吩咐紫鹃说道:“快去给二爷沏一碗龙井茶来,消消气。”
宝玉就也笑着说道:“是因为这事生气了,若是旁人劝我这些,我倒是要和他生两份气了,若是你妹妹和我说我就。不生气的,我知道妹妹心里是和我一样的也就好了。”
紫鹃答应着去了,然后林黛玉就拿帕子捂住脸说道:“谁心里和你是一样的,你这是和我说什么混话呢。”
经着这么一事,宝玉倒时将刚才的话都给忘了,只是在那边痴痴的笑,满眼里都是黛玉。
突然间外边传来两个人说话正是秋纹和紫鹃。
紫鹃问他干什么来,秋纹便说道:“袭人姐姐叫我上老太太那里接我们二爷,谁知道在这儿呢。”
紫鹃便说道:“我们这儿才沏了新茶,索性让二爷喝了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子了。”
一边说着两人便一块儿进来了,宝玉和秋纹说道:“我不过上林姑娘这儿坐一会儿就回去了,怎么又劳了你来找我。”
秋纹便说道:“你当我愿意来呢,是我们袭人姐姐,听说你回来了去怎么也不回那院里急的和什么似的,马上就让我出来找了。”
紫鹃便将茶放到宝玉的身边说道:“你快喝了茶去吧,人家都想了一天了。”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只有宝玉在一旁不言语,秋纹因为这事没连着他,倒也不再说什么话,只是在一边笑着。
宝玉喝了茶,起身辞了林黛玉,黛玉把他送到屋门口,紫鹃在台阶下站着,等宝玉出去了,这才回到房里。
林黛玉看着紫鹃笑着说道:“你刚才那是什么话?这会儿要是传到太太的耳朵里,怕是他们两个也不得消停了。”
紫鹃便摇着头说道:“旁人我是不知道,要是袭人,太太也舍不得动他的。”
林黛玉听着他的话似有隐情,于是便问道:“这话是怎么说?”
紫鹃便说道:“这是我们这些丫头们的话,姑娘还是不听的好。”
听到他这么说,林黛玉也就不问了,左右他自己心里也有着计较,优伶有福,公子无缘,宝玉再怎么喜欢,却也是没有缘分的。
自己一个规格中的女儿能做的事儿实在是太少,当初听警幻仙姑说过也。曾经在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没想到他这顽劣孩童竟是什么都不记得,又要是被这些个外面的爷知道这些事儿到了还能有转换的时候让自己知道了也是平白让自己担心罢了。
自己只是在能力范围之内,努力的去改变姑娘们的结局,宝姐姐已经被自己送进了宫里,想来日后不会再是雪中埋了,晴雯也因为自己的干预,逃脱了死劫,但是多情公子仍是挂念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火急火燎的让自己去看晴雯的情况。
元春姐姐现在在宫里已经成了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贾家不再和太上皇那边联系,和皇上作对,应该也不会在让元春姐姐在宫里难做。
湘云年纪还小,婚期也没有定下,只是定下了人家,那小卫公子只要活得好好的,那么湘云就没有什么事儿,湘云这儿倒是最省事儿的了。
只是可惜了迎春自己再怎么防着,也没有料到迎春姐姐嫁到孙家,居然是因为大舅舅欠了人家的钱把女儿当债抵过去的,也是因为这件事儿,迎春姐姐在孙家的地位很低,就像是买回去的通房妾室一样,哪里有大家小姐的尊贵。
只是如今迎春也不是原来那般胆小怯懦了,况且出嫁了之后,自己也不是他的嫡亲妹妹,也没有理由说要去看自己的堂姐姐的,更何况人家新婚夫妻也没有娘家人去上他们家和新媳妇说什么话的理。因此迎春倒是只能孤军奋战了。
紫鹃看着林黛玉突然不说话了,他能够看出来宝玉对自家姑娘的心思,自家姑娘也并非无意,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的自家姑娘伤神了,因此倒是说道:“前些日子栊翠庵那边送过来了上好的六安茶,姑娘可要尝尝?”
林黛玉点了点头,然后紫鹃便又出去泡茶了。
话说宝玉回到了怡红院里,进了屋子,袭人从里边迎出来看着他问道:“多早晚回来的?”一面说着一面就帮着宝玉把身上的大衣裳都脱了下来,只穿着居家的小衣。
秋纹听着袭人的话便回答道:“二爷早回来了,刚才在林姑娘那边来着。”
袭人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不断宝玉便问道:“今日可有事儿没有?”
袭人便说道:“事儿倒是没有,只是刚才太太叫鸳鸯姐姐来吩咐我们,如今姥爷发狠叫你念书,要是丫鬟们再和你玩笑逗弄的,就是照着芳官他们那样的办,我想着服侍你一场,赚了这些言语也没什么意思。”一边说着倒是伤心垂泪了。
宝玉想着从自己屋里出去的那些个人皆是因为自己不好好读书,所以才得了这个下场,心里发苦便说道:“放心吧,我定然是要好生念书,不让太太在说你们的我。今天晚上要看书,明日师傅叫我讲书,我要使唤横竖有麝月秋纹,你还是去歇歇吧。”
袭人听着他的话,倒是欣喜地说道:“你要是真肯好好念书,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欢喜的。”同时心里高兴地想着,果然宝玉是对这些个姑娘们最上心的,平日里说多少让他上进的话也不听,如今一说,若是他不上心,我们便要连累了他,便如此发是宏愿的,因此自以为心中找到了认宝玉以后都好好读书的法。
一时间脸上的伤心也没有了,而是挺兴奋的出去唤了晚饭。
宝玉则是伤心在自己的一件事儿,居然能让太太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丫头上,白白的带累了他们,倒也没发现袭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吃了饭之后便让点灯,然后又把念过的四书翻出来,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处看起。
没有法子只好随意翻了一本。看看张张里头似乎明白,但是细细想起来却又不是很明白,看着底下的注释又看讲章闹到帮子下来了,也没有翻明白几句,于是自己便想着:“我在诗词上觉得很容易在这个上头,竟然是没头脑呢。”
袭人看他这么翻来覆去的,然后又呆呆的傻坐,虽然他不知道读书人该是什么样,但却也知道肯定不是宝玉这个样的,便说道:“已经闹到这个时候了,还是先歇歇吧,做功夫也不是在这一时。”
宝玉嘴里胡乱答应了,心里却还想着,莫非自己真的没有读书的天才只是在诗词上面通义?若是这般可该怎么和老爷交代?然后又想起了今日老爷如何如何托付先生,先生又是如何嘱托自己的。
一时间着急上火,即到半夜的时候,倒是发起烧来,第二日,浑浑噩噩的便到了学上,贾代儒见他如此便说道:“既是要读书,那便不能这副没清醒的样子,虽说你来的也不算晚,但是这般情况却是万万不能的,读书知识也不能如此混着脑袋。”
宝玉便只好把发烧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贾代儒便说道:“既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如今可是好了。”
宝玉点了点头,然后代儒就让他念书,等到了下晚,贾代儒又让他来讲书。倒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话说,自从宝玉上学之后,怡红院中便觉得清静闲暇,袭人做些活计,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后的事儿了,晴雯走了,若是这怨种能留下丫头的也只剩下自己,宝玉也一天天的大了,该娶正妻,要是得这个厉害的自己可该怎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