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枯鬼离去,秦忠再次来到供台前,石像已经碎裂,无法再继续恢复。
石像的破裂,似乎也意味着,镇国武侯的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未来,却在眼前。
秦忠看了眼石像原来的位置,再次看向夜十七。
脑海中不由得牵出一些久远的记忆。
镇国武侯秦武,草根出身,也是因为天生筋骨不错,被宏澜武院选中,一步步有所成就。
所以秦家的族脉并不宽广。
秦武在不惑之年才有了秦霄,作为秦家的血脉传承,当时自然颇得喜爱。
而秦忠身为管家,对这位小公子,小武侯当然也是呵护备至。
秦忠还记得,老爷不在,都是他陪着秦霄玩耍,那时的秦霄顽皮捣蛋,时常不小心就会去揪他的胡子。
“忠伯,我要去逛街,还要吃糖葫芦。”
“这……可是夫人不让啊。”
“不嘛,我就要吃。”
“哎呦,哎呦呦,小公子,快撒手,老仆的胡子就要被你揪光喽。”
“好好好,老仆豁出去了,不过说好了,不许对别人说,老爷和夫人可不让。”
“拉钩。”
“那就拉钩。”
“拉钩上吊……”
“得嘞,今天老仆背你出去逛街,再买糖葫芦。”
“嗯,还得记得给姐姐带一串,她喜欢吃山楂的。”
“没问题,走,逛街去喽。”
……
不知不觉间,秦忠看着夜十七,脑海中回想着曾经的一幕一幕,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笑意。
可是很快。
数日前的景象将他脑海中的记忆驱散。
那张冰冷的脸,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和那种目光,使得秦忠脸上的笑容散去。
一时间,秦忠有些犯难。
哪怕眼前的秦霄,只是极为平凡,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可他感觉到的,却是极不平凡,不平凡到和正常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十余年了,准确的说已经十二年了,他不知道夜十七经历过什么,但他却看得出来,这小子的警惕性极高,杀意很重,自我防备也很强。
自己如果突然跟他说,怎样怎样,绝不会有任何作用。
几息之后,他缓步上前,稍作探视,不由得面露惊色,随之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小子尚不足二十岁,竟然开了五条武脉,这份资质,倒是难得啊。”
“嗯,气海境中期的修为,回想当初,甚至不差于老爷,可谓虎父无犬子,老爷若是知道,亦可瞑目了。”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一个家破人亡,流落在外孩子,短短十几年,怎么可能有这份实力……
探视过后,秦忠起身,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他将气息内敛,清理了下脸上的血痕,又将自身容貌稍作改变,包括衣着打扮。
做好了这些,他才挥手替夜十七解了迷药。
没过多久,夜十七渐渐醒来。
他揉了揉头,心中疑惑,这不是他第一次酒醉,所以这种感觉,虽然也是昏昏沉沉,却与酒醉有些不同。
夜十七顿时警觉,睁眼一看,石像崩碎,草堆上那个乞丐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一刻,只是在门口处,有一道身影背对着自己,而夜五还在昏睡之中。
“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秦忠依旧背对着夜十七。
“我?路人而已。”
“叫什么?”
“牛二。”
秦忠这才缓缓转身,他看向夜十七:“牛二……我问你真正的名字。”
“我就叫牛二。”
说话间,夜十七再次环顾一眼四周:“那个人去了何处,你把他怎么了,还有我这兄弟?”
“他离开了,说是有要事去办,至于你这兄弟,喝得多了,醉了。”
夜十七神色故作镇定,实际上心头暗惊,甚至是感到绝望,虽然眼前这位老者看上去比较陌生,但他身上那股气息,夜十七没有忘,和他的声音。
于是,夜十七缓缓起身,暗地里,他手腕一转,那颗赤红色的丹丸出现在他手中。
这颗丹丸,在执行任务时他一直压在舌底,到最后,直接被秦忠一道劲气打晕,醒来时已经被夜五背走,索性他便暂时留存起来。
这一刻,他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再逃走。
就在他想将丹丸放入口中时,秦忠忽然出手,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使得夜十七动作一滞,手中的丹丸也被秦忠夺了去。
“小子,你想干什么?”
秦忠一直十分谨慎,此刻夺过丹丸,秦忠稍稍一闻,脸色大变。
“你……你竟然想寻死?”
霎时间,秦忠脑海中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计划,瞬间化为泡影,看着夜十七,他甚至感到了恐惧。不是因为夜十七多么强,而是他看待死亡竟然如此决绝。
眼下情况不明,一个大意,逼得这小子自杀了,岂不是全完了。
夜十七丢了丹丸,更加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但他依旧很平静。
“不必再拐弯抹角,我认得出你。”
“浑小子,真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学了些什么,浑身带刺,冷漠如霜,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倒是目光锐利,谨慎细心,既然你已经认出,老夫也不必再隐藏。”
秦忠看了眼手中的丹丸,随之挥手,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夜十七看了眼秦忠,面容淡漠的坐下。
“我劝你不用费力气了,从我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他也和我一样。”
夜十七如此的决绝,反倒使得秦忠有些担惊。
“你真的不怕死?”
夜十七冷笑道:“怕,这天底下没人不怕死,可有些时候,必须得死,既然如此,也就不那么怕了。”
秦忠心中暗惊:“霄儿,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
正当此时,夜五稍稍动了动,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见夜五没事,夜十七才算稍稍安了心。
夜五刚刚坐起来,揉了揉头,嘴里嘀咕着:“嘿,他娘的,这酒劲还真冲,没喝多少啊,怎么忽然间就……”
话音未落,秦忠再次挥手,夜五便直接一头又睡了过去。
“我又醉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夜十七见此不由得微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