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妥妥的文官铁杆。
他当然不允许儿子，跟张山风有什么交集。
所以，王守仁果然被禁足家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露面。
不过，另一位心学开创者，很快到了。
陈献章在两日之后，被囚车押着，到达京师。
张山风早早的就在城门处等着，帮他卸下枷锁，准备了棉袄和热酒。
然后，载他到大明大儒家学，帮他安顿。
经过几天的休整，差点被冻死的陈献章，终于缓过来了。
……
京城，大明儒家大学
张山风正在与陈献章对话，除了谁都能听得出的，敷衍的嘘寒问暖。
他的目的，就是正式邀请陈献章，担任大明儒家大学的首席博师。
陈献章一脸疑惑：“何为博师？”
张山风回应道：“博师，博学之师，可为天下才子之师！”
陈献章沉默了，他没有同意，也没拒绝。
经过几天的休整，陈献章已经搞清楚了诸多大学教了什么。
他亲自一一参观，并且赞不绝口。
同时，也对很多地方提出疑问，让张山风也有些收获。
看着张山风几乎现场改正，以及各所大学的教学方式，陈献章感慨良多。
最后，陈献章参观完大明学校的京城分校。
他看了拼音快速教会儿童识字，看了……以及加法口诀表，快速教会儿童算学。
还有自然科学，地理教学，医学常识……
大明学校的讲师，再不是像他们教学那一般，玩什么读书百遍，其意自现！
他们会一遍又一遍的解释，所教的文章和诗词是什么意思；
也会挨个询问学生，是否听懂。
并且，还会非常具有互动性的提问，解答，抢答……
这种互动，极其容易让教学更加生动，非常容易被年幼的儿童接受。
同时，也很容易让儿童，在不知不觉中学到东西！
陈献章知道，相对儒家的教学方式，这种新颖的教学方式，将越来越被普通人接受！
儒家在这个战场，完败！
尤其是当儿童稚嫩的声音，整齐的从一间很大的房间传出……
读的不是，很多儒家夫子熟知，却自己都不知道意思的子曰之流。
而是简单易懂的，朗朗上口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陈献章感觉脸上一热，连他自以为为人解惑，教学四千余众的所谓师者，对比这种趣味，互动，清晰的教学方式，他感到无地自容。
高年级的青年，再不是绞尽脑汁，写着一篇篇枯燥无味的八股文，而是用着简单朴素的词语，以及一些奇怪的符号“，”，“。”等等，将文字隔开，让人浅显易懂。
经过张山风的解释，这些符号的意思，陈献章大为赞叹。
如果儒家经典，能加上这些符号，读书将简单很多。
那样，会有更多的人，读懂更多的古书！
他沉默了良久：“张公之才，犹在孔圣之上！”
陈献章不是腐儒！
这一点从他的主张，以及力求打破理学的封锁，就能看出。
他的主张“贵疑论”，强调“提出问题”。
“提出问题”！
这个主张，可以说是非常有进步意义的！
他认为：“前辈谓‘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
陈献章的教学方法与传统儒家不同：一、先静坐，后读书；二、多自学，少灌输；三、勤思考，取精义；四、重疑问，求真知；五、诗引教，哲入诗。
原本，他还在自鸣得意，感觉自己的方法好。
现在一对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他对学生勇于提出问题，非常的赞赏。
更加欣赏大明学校，这种互动式的教学，比之传统儒家夫子念经的教学方式，好了太多！
他知道：大明学校许多异常优秀的改变，已经在教学方面，将儒家踢出局外！
最多几十年，儒家会慢慢被蚕食，最后连渣都不剩！
大明儒家大学，很明显是张山风留给儒家，最后的位置！
陈献章躬身一拜，拱手道：“敢问您的主张是什么？”
理学的主张是格物致知，讲求万物之所以然，必有一理，通过推究事物的道理（格物），达到认识真理的目的（致知）！
至于理学的其他的天理之类的，张山风连什么意思，都懒得去想。
那是以天理去约束百姓的，所以被封建帝王所喜爱。
朱佑樘是很喜欢权力和金钱，但他跟其他的帝王不一样！
朱佑樘加明白：权力多少，在于武力决定的！
大明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疆土，大明百姓不能再继续被理学束缚。
必须释放人们的思维，才能让火器进步！
那样才能展望大明之外的列强，他的权力才能再进一步！
所以，朱佑樘选择放弃儒家。
不过，他将忠君爱国的思想留下了，留在了大明学校的思想课程上。
他没有完全放弃儒家，而是将思想枷锁，压缩成了一门小课程！
这样做的风险很高，今后的人，可能没有传统儒生的死忠。
但是回报也非常值得期带，思想解放，科技会进步！
此时，陈献章问及主张，自然是想知道，张山风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山风一改笑容，非常严肃的回答：“我主张科学！”
陈献章一脸疑惑：“何为科学？”
张山风解释道：“科学本质就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科学的主张，就是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推翻错误，总结问题！
科学就是，你看到的，你认为的，我教的，我说的，都不一定就是对的！
只有实践，才是对的！
科学主张，哪怕是大明学校教的，诸多大学教的，都有可能是错的。
只有学生自己去验证，去证实，才是正确的！”
陈献章皱眉，略带苛责道：“即是教学，自当要教正确的！
哪有人教授的，还不教正确的，岂非误人子弟，枉为人师？”
张山风飒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既然陈老也主张提出问题，鼓励质疑，那么请问都是正确的，还质疑什么？
只有先认为，所有的东西都不一定是对的。
这样才能去质疑，去找寻结果。
那么，一番论证之后，被很多人证实了的东西，自然就保存下来，其他的自然被淘汰。
就像一个狩猎村，懦弱的猎人猎杀不到猎物，就只能离开，去找寻其他的地方，留下优秀的猎人。
这就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我主张，任何人教的东西，如果不是正确的，那么迟早被正确的取代。
如此这般，推陈出新，不断追求和改善，大明将一代代的进步，越发强盛！”
陈献章哑口无言，沉默了良久。
“扑腾！”
陈献章突然跪地：“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恩师，受老夫一拜！”
沃日！
别说身后的家丁，就连张山风都惊呆了。
收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余寘做徒弟，已经很让张山风膈应了。
现在，还来个更老的，老得都快做张山风爷爷的老头！
这不是更加别扭？
张山风正在措辞，准备拒绝。
陈献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老夫研究学问，研究了一生。
枉老夫自以为精研陆公典籍，自问心学成就，已经打破先贤的纰漏。
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今与恩师一番话，胜于三十年寒窗苦读，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恩师适者生存的主张，以及提出问题之后，实践思想，解决问题的做法，比之老夫的主张，远远胜之！
朝闻道，夕死可以！
学生陈献章，愿追随恩师！
愿为大明昌盛，万代繁华，贡献绵薄之力！”
陈献章想为朝廷效力，这一点从成化朝，四十多了还在科举，五十五岁奔波老远来进城为官，可以看出他真的想做官。
同时，陈献章看不惯官场的勾结和腐败，自己辞官回家研究学问。
这一点也能看出，他是真的想做事，不是为了巴结上官，捞好处的。
所以，张山风犹豫了。
如果他认了这个徒弟，那么陈献章做不了首席博师！
因为，他跟文官以及文人士子的矛盾，无法避免。
偶尔见见面，吹吹牛，只要陈献章不给张山风站台，说好话，凭借他大儒的名头，还能镇得住。
大明儒家大学，毕竟披着朱佑樘的名义，加上一个大儒，虽然与张山风有点瓜葛，但是还不严重，还有的翻身。
但是！
如果陈献章拜了师，那他在士林的名声，立马烂大街！
张山风和朱佑樘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力气。
可以预见，大明儒家大学，基本不会有士人来！
他需要陈献章大儒的名头！
陈献章听闻了张山风的解释，哈哈一笑：“恩师说过，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如果大明儒家大学，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么它就不适合大明！”
张山风眉头舒展：“学得很快，你出师了，吾道不孤也！”
陈献章说的没错，有没有大儒名头镇场，其实并不关键。
关键是它是否合适大明，这个需要时间去证明！
大明儒家大学首席博师，陈献章做了！
这个徒弟，他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