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帅帐
张山风和洪汉高手过招，双方都是老谋深算的老手，言谈交锋间，话不说破，语带暗枪，招来式往，好不热闹。
最终，几番交手，终于达成了一致。
张山风终归算计在先，失了道义，在这场切磋中，处于明显的下风。
最终，他不得不付出了三门快炮，两百支新型火铳，又不着痕迹的，附送了一小批子弹为代价，作为私自处置天成卫的代价。
反正，送再多的火器，没有子弹，你就等着当烧火棍吧！
而洪汉方面，更加头疼。
高科技武器是搞到了，但是他不仅需要暗中处理，天成卫中剩余的内奸，还要负责平息天成卫中的不满。
天成卫此际群情激愤，可不容易平息。
好在，他平时还是有点威望的，谨慎一点，抑制双方矛盾，倒是没多大问题。
至于内奸，洪汉没在意。
他并不想将矛头，指向昔日的兄弟，选择能敷衍就敷衍。
至此，双方点到为止，初步达成一致。
此时，一个亲卫急忙而来。
亲卫禀告道：“报，乱军攻城，万千火箭齐射，箭上带毒！
且乱军投掷诸多燃烧的毒物，造成城上毒雾弥漫！
军中很多弟兄中招，毒气入体，上吐下泻。
其中，甚至不乏有人命丧当场！”
洪汉什么都没说，顾不得拿走，刚刚弹好的火铳和快炮，飞速离开帅帐，冲向南门。
他心急如焚，管不了那么多了。
连战力强悍的骷髅师，都被毒得人仰马翻，刚刚招募了那么多新兵的天成卫，会怎么样呢？
洪汉内心打鼓，根本无心再与张山风纠缠，火速赶往南门。
他要亲自坐镇，才能放心。
张山风没有理会洪汉的不告而别，情况危急，门面功夫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的心情，比之洪汉好不了多少。
骷髅师能跟随他到现在的，都是真正的铁杆，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出现无意义的牺牲。
随即，张山风快速跟随亲卫，迅速登上城头。
……
应州，城楼
虽然，乱军已然被打退。
但是，城头依旧残留着毒雾，以及火箭燃烧的火药味。
此刻，空气中夹杂着令人恶心的气味。
这种环境，人若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空气中，头晕目眩还是轻的，重者很可能窒息。
甚至，暴毙！
“咳咳咳！”
城头到处是咳嗽声，呕吐声，大明数一数二的精锐，此刻竟然有一半人，举起武器都很困难！
乱军与其说是被打退的，不如说是自己退的。
他们哪怕提前服用了“解药”，也熬不住，这种程度的毒雾！
张山风眼中寒芒闪动，这已经触怒了他的底线。
虽说，战场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有些不人道的手段，张山风至今没有使用！
例如：毒！
倒不是他多么的圣母心作祟，玩什么不忍心；
也不是他不会制作，用毒之法，云衣可是顶尖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绝对算是一把好手；
更加不是因为有后世各种条约的限制，这个时代，没有那么的约束。
而是因为，毒这东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大肆使用之后，就会是一场席卷天下的巨大灾难！
像眼前的毒箭，毒炸弹，还只是雏形。
就连这种最初级的用毒手段，就已经形成巨大杀伤力！
四处弥漫的毒雾，不仅仅威胁着守城者的生命，同时对城中百姓，也是巨大的威胁。
可以想象，深处西门附近的，数百户人家，此刻肯定也面临着毒雾的威胁。
毒，本身不可怕。
一场战争毒死几十万人，又如何？
最多，在史书上，留下一道是非功过的评说。
但是！
毒比之刀剑，更加恐怖的是后续！
被毒物污染的水源，被毒物毒死的尸体，被毒物侵蚀过的家禽战马……
这些都有可能埋藏了隐患，一旦爆发……
后果，张山风想都不敢想！
战争，留给人们是长远的，身心的伤痛。
如果，战争走向毒这个方向，今天这些，完全只能算是小场面！
那么，这道伤痛，可能永远都挥之不去！
张山风迅速加入救援，艰难的深吸一口气，脱下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条，然后命人将布条打湿，让所有人捂住口鼻。
随即，他命人准备了大量热水、酒清洗士卒和地面，采购了大量木芙蓉、蒲公英等用于外敷，甘草、金银花等内含，车前草、姜半夏等煮水服用。
大明不乏医术高超者，但应州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时半会人手不好找。
随军军医，在毒雾之中呆的时间太长，已经自身难保了。
现在，处理毒雾和伤势，很麻烦！
这里身处大同边城，土地贫瘠，药草短缺，又有被鞑靼人肆虐的危险。
现实生活中，肯定没有像影视剧那种，行走天下，只为赠医施药的绝代高人。
真正的医学工作者，肯定希望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精研医理，更加希望有一个药物充足的地方，能方便自己就地取材。
跑到既危险，又没什么药材的地方，玩悬壶济世的人，肯定是有的。
但是！
不可能刚刚出事，他就出现在你面前。
至于应县的大夫，讲道理，他们的水平，可能还不如张山风。
至少，张山风跟着一个浑身带毒的媳妇，总归还是有很多这方面的储备。
比之拿着医术都未必看得懂，治病全靠玄学的大夫。
张山风不管是从天地玄黄方面忽悠人，还是从解毒、去热、防感染方面，都比本地大夫强。
别说张山风，就连狼兵出身的亲卫，都比那些人强多了。
随后，张山风又命人告知了洪汉，让人用他设计的样板，发动应州所有的老百姓，负责批量赶制防毒物品。
显然，乱军今日只是暂时退却，毒物散去，势必有强攻！
这仅仅是对于昨夜，被戏耍的报复。
暴风雨，在后面！
……
翌日，应州
预料的场景，最近乱军采购了附近县镇所有的有用之物，配合军中的火器，造出大批量的毒箭，毒炸弹。
昨天他们眼见用毒有效，自然不会客气。
那么，今天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再来一次！
只见，城下的乱军，纷纷往嘴里吞服了相应的解毒丸之后，按部就班的点燃火箭，神机箭，以及被投掷的毒炸弹。
这种解毒药丸，其实也就是个安慰奖。
它的作用，仅仅短暂的让人保持战力，效果堪忧。
否则，乱军昨日就拿下城池了。
不过，就算是互相伤害，乱军所受到毒雾的侵蚀，远远小于毒气爆发的中心。
此时的城楼上，几乎人人脸上，带着一个被打湿了的布片，一直萦绕到耳后。
口罩！
昨天连夜赶制，用于简单防毒的多层棉布，中间更是添加了一层炭末、细沙等等组成的简单过滤网，用以过滤和净化毒气。
与此同时，城头上以及城中到处都有人冒着火箭，推动着一个独轮车。
车上有人疯狂的鼓动，然后从车的四个方向喷出水雾。
这是类似后世的喷雾器，喷洒的是溶解了甘草等解毒之物的水。
水汽能够吸收空气中的毒雾，甘草等药物用于解毒。
效果方面，张山风没有底气。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能降低空气中毒气的浓度，将对方抛射过来的毒炸弹的效果，降到最低。
果然！
对面的毒箭和毒炸弹，并没有造成昨天的效果。
就连久经沙场的洪汉，都不得不感叹：“此子，果然天生的将才。
可惜！
不能为我儒家所用！
否则，再出一位圣人，亦未可知也！”
……
你方唱罢，我登场！
你的毒不行，那么换我来！
乱军的毒箭，毒炸弹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那么，反击来了！
张山风从来不是被打不还手的性格，来而不往非礼也！
只见，骷髅师搬出一个又一个的铁球，配合简单的投掷器，抛射而出。
顿时，城下被爆炸声淹没，天地炸响如霹雳，又类似天降火球翻滚而下。
“呜呜呜！”
乱军有人眼见形势不对，果断选择撤兵。
显然，用毒，他们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不说竹制炸弹添加了一些艾草，制作的最简单毒炸弹，就能恶心攻城方。
就是连夜赶制，精心准备的，那些霹雳火球，以及毒烟球等等，就足够让对面的士卒，喝一壶了。
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等等一系列的早期毒炸弹，早在宋朝时期，就已经用于守城战了。
《武经总要》中就详细记载了其制作之法，甚至连具体成分，各种成分的比例，都写得十分的详细。
例如，霹雳火球的制作，需要一寸半的竹筒，外面火药三到四斤，用瓷片和铁片包裹，制作成球形，安装火药引线，点燃后抛出，或者利用投掷装备抛射，威力巨大！
火器，与毒气，一向是相辅相成的。
只不过，后现代对于毒气不人道的杀伤力，以及污染的持续性，予以了很大程度的限制。
所以，张山风一贯主张以火药杀伤为主，而非用毒。
然而，今天乱军打破了这一惯例。
那么，张山风也不会再继续，将自己困守在过往的，用毒观念之中。
甚至，张山风还为乱军，准备了一份大礼。
毒之战？
那就比谁更毒！
虽然，前世没怎么研究过毒。
但是，好歹多出几千年的沉淀。
大疯哥随手掏出一样，保管毒不死你们，也能恶心死你们！
……
古代攻城，方法绝对不是只有放箭和爬墙，挖地道等等旁门左道数不胜数。
当然，投毒，怎么能少呢？
然而，张山风怕死，怕死到何种程度呢？
他从来不在外面吃饭；
他从来不喝外面的水！
这当然就是怕有人投毒！
然而！
乱军不知道这一点！
……
是夜，毒之战还在继续，以另一种形式展开。
城中大量水井被投毒，部分守军和百姓中毒。
大多头晕脑胀，上吐下泻。
严重者，已经当场昏厥，数十人暴毙。
显然，这是没被清理干净的奸细，在井里投毒。
然而，这种程度的投毒，杀伤力很有限。
除了着实恶心了一把天成卫，对骷髅师和张山风，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杀伤。
不说古代的水井投毒，很容易被军队察觉。
主要是毒药的品种，以及毒性都十分有限。
太过猛烈，毒死一个人，第二个人就会立即发现，杀伤范围不够；
太过温和，被稀释之后，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而且，骷髅师专用水井，以及粮食，都有精兵镇守，内奸根本无法靠近！
这种做法，除了搭进去很多无辜的百姓，制造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并没有影响骷髅师。
同时，投毒的效果，并非全部有利于攻城方！
乱军误杀百姓，激起了城中百姓的复仇之心！
此举，让更多百姓，积极的参与了守城。
除此之外，更加激怒了洪汉！
一直对清查内奸，并不上心的洪汉，展现出他铁血的一面。
一上午时间，他对于军中士卒进行了详细的盘查。
行踪诡异者，直接收押；
证据确凿者，直接斩首！
南门，此时已经流了一地的鲜血。
洪汉，作为天成卫的主帅之一，常年与鞑靼人厮杀，自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之前，他能理解内奸的心态，看在袍泽之情，选择包庇和无视内奸。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止一次的动摇了，想过反戈一击。
但是，首鼠两端不是问题！
问题是：不该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不该对准百姓，祸害无辜！
说到底，这场战争，只是政见不同，属于大明朝改革派和保守派的争斗。
可以说是从朝堂，延伸到战场的交锋。
双方只有立场不同，无关百姓和民族大义！
所以，毒杀了骷髅师，洪汉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吃瓜看戏。
说不得，他还要跟张山风周旋一番，扯皮拉筋，玩一手推三阻四，差不多就揭过了。
官场的拖字决和推字决，是起码得入门基础，洪汉玩得溜不溜不知道，但一定是会的。
但是，天成卫是自己的袍泽，是终日同吃同住的兄弟！
洪汉怒了！
他可不允许，这种已经跟他不是一条心的人，继续隐藏在军营，坑害那些，还跟他一起浴血的将士！
所以，他第一次将屠刀，对准了天成卫内部！
一场天成卫内部的大清洗，用南门下的鲜血，印照了洪汉的决心。
……
应州，乱军军营
“报，本部又有一口水井被投毒，中毒者十几个人，两人身亡！”
“报，我部也有两口水井被投毒，中毒者……”
相同的配方，相同的味道，不同的阵营，又来一次。
下毒？
只有你会吗？
显然，乱军也有内奸！
只是，分布大同各个地方，迅速集结的大军，从何处混进来了奸细呢？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查无可查！
与应州城内一样，这种程度的投毒，纯粹只是恶心人，制造一下恐慌。
实际上，几乎没什么杀伤力。
毒杀三五个士卒，毒翻几十个个士兵，拉拉肚子，吐吐苦水，根本无关痛痒。
张山风此举，无非是告诉乱军：不是只有你会投毒！
大疯哥玩起下毒，你们都找不到是谁下的毒！
大同巡抚刘瓛，听着一个个上报的数字，眉头紧锁。
他当即吩咐道：“加强夜间巡逻，尤其是水井、粮仓等地方。
从即刻起，伙房，水源等地方，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一旦发现可疑者，立即诛杀！
从现在开始，一应饭菜，饮水，火头军自己试过之后，才允许将士食用……”
一连串的命令，简洁，有效。
乱军也都有征战多年的老将，很快组织了应对。
刘瓛的应对非常有效，至少军中中毒的频率，直线下降。
随着双方应对都十分迅速，这一场毒之战，没有明显意义上的胜利者。
至此，双方都明白：旁门左道，终归只是干扰！
正面攻城战，才是双方决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