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休。
任他休。
如今青鸾不自由。
看看天尽头。
---宋·张元干
“天连水尾水连天,雾锁山头山锁雾”。
萦萦绕绕几十年的梦而今终得相见,当梦境走进现实里,虚虚假假,假假真真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
时隔千年,胡一鹤陪着未曦再次踏上了那座揽月浮桥。
千年沧海桑田变了模样,但是在这里曾经留下的每一步的记忆却犹如海市蜃楼般在眼前浮现。那些云里雾里的轮廓在潜意识的时光口袋里飞针走线、来回穿梭,未曦眼眶里蓄积了滚烫的泪水,如高山瀑布般飞流直下。
婺苍山的风吹晃着封锁的时空大门,浮桥下的流水浸润着她皦然的灵魂,山谷的竹林延续着她高雅的生命。
立在浮桥中央,眺望着山峦之巅,未曦怅然若失,青山依旧,乔木满苍苔。她啜泣道:“我是不是来过这里?以前,很久以前......”
胡一鹤揽过她瘦弱的肩,“这里曾是你的家,你又怎会不记得!只是你都忘记了,也忘记了我。”
“所以,我是真的失忆了是吗?”未曦泪眼婆娑,一串串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情意绵绵的双眸凝视着胡一鹤,“是我把你弄丢了?胡一鹤......”
胡一鹤将未曦拥在怀里,手指在她的发丝间游走,闷闷的心痛感让他哽咽不成声。
“未曦,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以前,幸好我回到了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这就够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即使岁华将晚,我也要陪你一起暮暮朝朝。
喝你熬的难喝的粥,教你写字骑马,陪你上山采茶......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未曦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如梦初醒,疾呼道:“胡一鹤,那个手链......是不是很重要?”
“嗯,它很重要,很重要。具体的我现在给你说不清楚,但是你之前所有做过的奇怪的梦大都与这个手链有关。包括我们今天站在的这个地方,你觉得它似曾相识,它频繁出现在你的梦里,其实都和我送你的那个手链息息相关,也可以说是它给你托的梦。”
未曦皱起了眉头,兀自得紧张起来。胡一鹤的话令她愈加的迷惑混沌,她像是在听戏一般,感觉自己已身入了局。
“你刚才问我,我才恍然想到,姜南也叮嘱我务必要把它取出来。”
胡一鹤大惊道:“你知道它在哪?”
“当然了!手链最后回到了我手上,我把它藏起来了。我们现在就去取。”
......
“师兄?怎么了?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未曦离婚!”
江振涵露出一副不胜其烦的面目,从向天鸣身边走过,缄默不语。
向天鸣紧随着他进入实验室大厅,从后面扯住他,义正辞严地质问:“江振涵,你知不知道未曦现在在哪里?
江振涵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一直在说我都要和她离婚了,我还关心她在哪里做什么?”
“她和胡一鹤离开了南岚,他们去往的方向是婺苍山!”
“你说什么?”江振涵脸色惧色融结,嘴角抽动两下,瞳孔放大,里面充满了惊诧。
“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他们!你知道他们去到婺苍山会遇到些什么,说不定那手链就在那里,也说不定未曦会想起些什么。”
江振涵恼羞成怒,他大声呵斥道:“你跑来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应该抓紧做你的事情去吗?你的实验,你的计划呢?它们已经到了哪一步?你告诉我啊!”
被彻底激怒的向天鸣也不甘示弱,“我说过了,我已经在做了。我要的是你和钟未曦离婚,你离给我看啊!”
“离婚!离婚!向天鸣,你最好搞清楚,你是在为我做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要挟我了,啊!我奉劝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我离不离婚对你要做的事情没有一点影响,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不行!你绝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答应我的就一定要办到。我说了要到端午节,就必须到端午。所有的工作我基本准备妥当了,只要你和未曦离婚,我答应你的就绝对会办到。”
“我就不明白了为何非要等到端午?”
向天鸣迫于无奈地讲道:“端午,‘午’代表阳火,阳气的最高点。这一天是一年中阳气最盛的日子......”
“这个有何关系?”
“你可知万物‘负阴而抱阳,阳升阴长,阳杀阴藏’。自上古时期,人们便发现并强调‘阴阳’的相互作用才是导致世间万事万物发展变化的两种基本力量。
所谓阴阳不衡,在某种条件下它们可以互相转换,阴可以变成阳,阳也可以变成阴。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长。
端午节中午11-13点之时的晒水,被称为极阳水,若饮下这极阳之水,阴身者便可大大增提阳气。若是这极阳水再经过特意调配,吸取日光的能量,辅助增升它的阳气储蓄,所服用之人阳气倍增不在话下。”
听着向天鸣在这里咬文嚼字,江振涵有点不耐烦地嚷嚷:“你说这么多,究竟和钟未曦有何关系,与我想要的又有什么联系?”
向天鸣反而沉得住气了,他不紧不慢略带魅笑,道:“振涵,你可还记得我精通阴阳八卦,略懂奇门遁甲术,还可布阵。其中我最拿手的就是阳焰焚魂阵和阴阳逆转术。
阳焰焚魂阵需在日月交替的短时间之内,使太阳的精华汇聚于阵法之中,形成强大的攻击力。
这个阵法的精妙之处在于:服用了调制的极阳水之人再入阵中,利用阵法阳焰的焚烧便可使得阵中之人元魂尽散消亡。而元魂灵力消散之际,再辅助以阴阳逆转术,阴气就会于无形之中慢慢滋长。
未曦届时元魂俱灭,消散荒尽,阴气最盛,可不用等到中元节那天了。那时......再将你那朝霞的几缕魂魄和未曦身体一同置于灵魂囚笼阵中,待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到时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互换了灵魂的钟未曦,重生之后全新的钟未曦。那么......你想要的就完全实现了!”
江振涵还沉浸在向天鸣的高谈阔论里神游,愣怔几秒,意识流慢慢回溯归来。眼神空洞,有点茫然无措又有些不可置信,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
对于向天鸣的计划,他自然是觉得无懈可击,不可挑剔,可行度极高。也就是说按照向天鸣的布局,他梦想了千年的复活朝霞的目的,指日可待。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妥,心里好似有个淤堵化解不开,仍心有疑虑地问道:“你说的真的?能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这要看你了!”
“看我?”
江振涵的反应着实出乎向天鸣的意料,在他想来,若是江振涵知道了他如此完美的计划,他必定会狂喜大作,毫无犹豫地当即答应下所有的条件,义无反顾地要求他尽管去做。
可是眼前的江振涵明明表现的平平无奇,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高兴,相反的却是心神不定,似有顾虑。
向天鸣一针见血地提醒他:“你是不相信我还是说......你反悔了?”
“反悔?你胡说什么!我等了千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岂有反悔之说,我又怎么对得起朝霞!”江振涵暴跳如雷,情绪激动,好似被人碰触到心底的一根刺。
他果断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要那张离婚证。眼下还有几天就是农历年,这个时候我带她去办理手续,我父母那里不好交代。但是我保证年后一定把那张纸拿给你看。你尽管按你的计划去准备,我也要你保证万无一失。”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若是年后你再拖延,我就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变卦了。”
江振涵扭过头去不再面对着向天鸣,好似有意在躲藏,心里也莫名的慌乱。
“还有,端午之前,切莫再要未曦出南岚,特别是不能去往正东方,以免节外生枝。若是出现什么差池,你我的计划就会全部泡汤,谁都左右不了。”
向天鸣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江振涵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他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的动摇,有一片刻软绵绵的东西停留在他的心间,顿时心慌意乱。
但是当实验室的电梯门哐当一声打开的时候,他立马又把它迅速抛弃了。他坚定的信念又复原到本位,复活朝霞是他的使命,任谁也不能充当他的绊脚石。
他双手插兜,昂首挺胸,大阔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