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的干丝混杂着奇怪的香料在香炉里升腾而起，带着一股糜烂又平静的木质香，带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神恍惚。
只有尸体养出的熏香才能短暂压抑他对血肉的渴望。
苏无罔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手指轻轻抚摸着大虎的虎骨，皮毛的表面油光水滑，骨很大，应该很好吃（？）。
悬浮偃偶身躯在他面前飘浮着，机械眼珠翻了个白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虎的身体结构，声音机械而单调，从机器里挤出来的。
它的身躯不足三寸，小巧玲珑，却内置了尘莲附加阵法禁锢装置，凉城伟大的“祂”成了苏无罔的挂件。
“老虎的骨骼结构分为头骨、脊椎、四肢……”偃偶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曾经是伟大的先遣部队队长，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不仅被囚禁，还被取了个可笑的名字——“点点”。
伟大的机械母树啊！开拓新怪谈的重任，它恐怕是完不成了！
尤其是苏无罔，这家伙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他不仅能吞噬外神的力量，还能将那他这样不可说（相对于修仙世界）的存在囚禁在自己身边当狗。
“点点。”
苏无罔忽然开口，泥巴点浑身一颤，机械身躯不由自主地飘到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佘野来了，去开下门。”
点点能这么样，它只能“喳”，它现在就是苏无罔的太监！
苏无罔的手指依旧在大虎的虎皮上轻轻滑动，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分尸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是虎族的重要人物，真要是动了手，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叹了口气，心想还是拿那条大蛇发泄吧，反正那家伙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
大虎其实早就醒了，但他根本不敢动。
苏无罔的手指在他身上滑动，冰冷得不像活物，大虎心中恐惧万分，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明明感觉到这个医修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波动，可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比半步化神的螣蛇佘野还要强烈。
大虎心中暗骂自己倒霉，怎么偏偏又落到了这个狐狸手里。
“望，会议记录我都已经看过了。”
佘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药房内的沉寂。
他身后跟着秘书长（天狗族、知月），秘书长知月耷拉着狗耳，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夹，一副恭敬的模样。
有苏大人和妖王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
他尾巴也不自觉地夹了起来，秘书长知月迅速后退，撤步到门口，和黄三毛（昀泽）一起站在门外。
两个大凶器之间的对话，他还是不要旁听了。
秘书长心里清楚，佘野和有苏望之间的关系复杂得难以捉摸，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误伤。
“青丘，为什么优先方案是和谈？”
佘野走进药房，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他实在不理解，青丘狐族一向高傲，自守仙墓，对其他妖族向来不屑一顾，和谈告吹的概率很大。
“不然，像虎族那样打三年？”
苏无罔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地摸着大虎的屁股，手感很好。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无视着佘野的情绪。
佘野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知道苏无罔说的是事实，虎族和狐族的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三年，双方都损失惨重。
可他就是不甘心，明明可以一战定乾坤，为什么要选择和谈？
“佘野，你只管战事，后方都是我一人主持。”
苏无罔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佘野。他的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是陈述事实。
佘野是战场上的猛将，冲锋陷阵无人能敌，但战争不仅仅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后勤、资源、民生，这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苏无罔一直在努力扩大资源，抓农耕、抓养殖，为的就是让走兽各族能够和谐共存。
佘野沉默了。他知道苏无罔说得没错，但他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平息。
那他每个月，都要像条狗一样回到这狐狸的药房，等待狐狸施舍血液，算什么？功劳全是这狐狸的吗？！
他才是妖王！
“有苏望！”
佘野的情绪突然爆发，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掐住苏无罔的脖子，将他狠狠压在药台上。
玻璃器皿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佘野的手紧紧掐住苏无罔的脖子。
“突然这么激动干嘛？”
苏无罔依旧平静，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大虎的屁股，“既然醒了，就快点滚出去。”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佘野的暴怒不过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大虎听到这话，如蒙大赦，立刻从药台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药房。
苏无罔看着远去的笨蛋老虎，心中想着，虎族的老祖已经被佘野吃掉了，要是他这个元婴期的大虎也没了，虎族恐怕真的会拼死报复。
“你总是这样，”佘野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恼怒，“明明什么都清楚，却总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明明知道他会屈辱，会痛苦，却总是冷眼看着！
老虎连滚带爬地逃出药房后，佘野的目光重新落在那黑帘下那双满是无所谓的眼睛上。
有苏望的脖颈上还留着他刚才用力掐出的紫色淤青，白皙的皮肤上那抹淤痕格外刺眼。
狐狸却仿佛毫不在意，依旧用那种漠然的眼神看着他。
“你好像对现状很不满意。”
他开口，带着嘲讽。
佘野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谁叫你轻信于妖。”
狐狸陈述着事实，带着嘲弄，“代价就这样。”
佘野再次伸手，掐住有苏望的脖子，力道比之前更重。狐狸的颈椎骨在他的手掌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可面帘下的嘴角却依旧笑着，那双黑帘下的眼睛中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在等待佘野进一步的动作。
佘野的手渐渐收紧，可他终究是无法杀死有苏望这只臭狐狸。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野心，有苏望是一个无可替代的谋士。
无论台前的傀儡是谁，苏无罔都能将其舞得万众瞩目。他是佘野一统妖界的关键，也是佘野无法摆脱的枷锁。
更重要的是，佘野无法离开苏无罔的血。
他的病尚未痊愈，那个不可名状的邪神尚未被杀死，他只能依靠狐狸的血苟且偷生。这种依赖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佘野颓然地松开了手。
苏无罔依旧淡然，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他站直了身体，与佘野面对面，等待着佘野一如既往的服从。
“好，涂山一行，我去。”
佘野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服了软。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苏无罔的安排。
“保持好这张臭脸就够了。”
苏无罔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他看着佘野无奈狂怒的样子，心中出愉悦。
佘野的脸色更加阴沉，但他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在博弈中始终处于下风。
有苏望要的东西，他无法拒绝。
“别忘了，未来的妖皇大人，一统走兽后，把逆鳞给我。”
狐狸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提醒佘野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是他们最早谈好的条件。
狐狸帮佘野治病，帮佘野一统妖界，而佘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简单：一是螣蛇族的逆鳞，二是金鹏族收藏的凤栖梧桐，三是蛟族霸占的龙族埋骨之地。
青火焚梧桐，传说中连凤凰都能烧死的火焰，他想试试自己能否在其中找到解脱。
至于龙族的埋骨之地，他不过是想让始皇和他的同族在一处安息罢了。
逆鳞，那是苏无罔纯恶心佘野的，嘻嘻，就想看蛇疼。
……
大虎站在药房外，远远看着佘野黑着脸离去，佘野的背影显得格外阴沉，仿佛随时会回头一口吞掉他。
大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真是倒霉，怎么偏偏撞上了这两位大佬的冲突。
他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天狗和黄蟒蛇，还有那个三寸大的偃偶，发现他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昀泽（黄三毛）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根草茎，嘴里叼着一根草叶。
【开玩笑，惹苏无罔干嘛？人家现在都不做人了。】
知月（天狗）则是一脸严肃，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耳朵微微抖动。
【开玩笑，惹有苏大人干嘛，人家天天为妖族穿饱穿暖尽心竭力。】
“你们倒是淡定，”大虎忍不住吐槽道，“刚才那场面，我都快吓死了。”
昀泽耸了耸肩，嘴里叼着的草叶晃了晃：“习惯了就好。佘野大人每个月都得来这么一回，每次都黑着脸走，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知月点了点头，补充道：“有苏大人虽然手段狠了点，但他从不会真的伤害佘野大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很，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是少掺和为妙。”
知月咳咳两声，他还得汇报跟人族贸易的相关事项来着，有苏大人深谋远虑，早就在为后续进攻禽类妖族做准备了。
知月敲敲房门，“有苏大人，我有事情向你汇报。”
“进来吧”屋里的声音带着一股慵懒。
屋里还是那样，每次妖王来过之后，都是一地狼藉，天狗的耳朵耷拉着，有点不知道怎么帮忙。
“不用管，等会我来收拾。”
苏无罔依靠在桌子上，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手中拿支旱烟，缭绕而上的烟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莫测。
也颇有些事后一根烟的妩媚（？）。
天狗知月看见了那脖颈上的紫色淤青，捂着文件默默低下了头，妖王大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暴力。
但妖族好像都是这样，真是苦了在人界长大的有苏望大人。
“说吧，什么事。”苏无罔看着知月。
“回大人的话，之前吩咐的春耕工作已经完成了，还有偃偶传授的新奇织法的外衫，均已学会，并且跟人族金玉阁达成了交易。”
“遵从大人的吩咐，采购了昆仑的疗伤药，果然是物美价廉，其他物资也完成了置换。”
“应对后续的禽类战争，弓箭这些也采买完成。”
知月将报表交与苏无罔过目，一条一列，战前准备绰绰有余。
苏无罔过目之后，向知月讨要朱笔，又进行了一个批注，“这部分，扣百分之四十的灵石，留下来，做其他用。”
“为什么不全部用来购买武备？”知月抬高了耳朵等待有苏大人的教导。
“今天雪迟，指不定有虫灾，提前预备。”
“明白了！”知月点头，正打算继续说。
门口探出了一个黄毛，那是黄三毛（昀泽）：“秘书长～明天要去涂山，佘野大人叫你捏。”
“那有苏大人，我先告辞了！”知月连忙向外赶。
烟雾从他嘴里飘散，苏无罔笑着看知月莽莽撞撞地跑出去。他不过是宣传了一下礼记的《大道为行之》，这群小妖还真就当了真。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这在妖族这种食物链关系下怎么可能实现，现在完全是靠佘野的武力值将走兽强行粘合在一块的。
但……苏无罔嘴角勾起了笑，陪着小妖们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它们确实很努力，就为了他随口扯的“大同社会”。
门外跑去准备明日出行事宜的知月，他低声自语着，眼中满是期待。
“或许，有一天，妖族真的能够实现这个理想呢。有苏大人真的很厉害！”
…………
门外大忽悠昀泽在谈一笔生意：
大虎挠了挠头，低声嘟囔道：“我怎么感觉妖王大人和他幕僚的关系这么不对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昀泽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眨了眨眼，冲着大虎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道：
“不对，就对了。过来，我跟你谈点八卦，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大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凑了过去。他附耳过去，低声问道：“什么八卦？你可别糊弄我。”
“有苏氏，你知道祖上都出过谁吗？”昀泽故作高深。
大虎点头：“知道啊，妲己娘娘嘛。”
昀泽伸手从腰间的芥子袋里摸出了一本泛黄的皮书册，封面上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古篆字《狐戏蛇》。
他晃了晃手中的书册，压低声音道：“只需要十颗中品灵石，你就能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床上床下都打得火热，缠绵又揪心，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大虎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好奇心战胜。他摸了摸下巴，低声问道：“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昀泽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我骗你干嘛？我可是妖王的贴身侍卫，这些可都是第一手资料，包真的！”
大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十颗中品灵石，递给了昀泽。昀泽接过灵石，笑眯眯地将黄皮书册递了过去。
大虎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目光在字里画间迅速扫过，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变得目瞪口呆。
“这……这……”
大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什么还是强制爱、字母游戏？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昀泽。
昀泽见状，得意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怎么样？没骗你吧？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我这是看你不了解情况，才好心告诉你的。下次可别惹有苏大人了，不然可有你受的。”
点点：呵呵。
它等着看黄三毛被两个神经病发现那天。
（二卷：53苏李订情已更新………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