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
“凡心一点几时去,寒露月照如珍台。”
林坤稳坐于太师椅上。
如同往昔一般,神色淡然地将任盈盈寄来的信件置于炭盆之中。
而后,端起茶盏轻吹,眸光徐移。
看向屏风,悠悠开口道:“近几日事务进展如何?”
屏风之外,史万单膝跪地,声音低沉道:
“启禀门主,此月共收田产两千四百二十一亩。
如今分舵总计拥有田产六千七百零九亩,戏院两座,楼船四艘。
分舵的外门弟子已达二百七十二人。
另有十六名根骨极佳之适龄孤儿,已遣福威镖局送至福州总舵。”
林坤指尖轻敲扶手,似在思忖。
待史万言罢,他才轻抿一口茶水,不急不缓道:“与梅庄接洽之事如何。”
史万略微沉吟了一下,沉声道:
“至今……尚未得见江南四友。”
“少镖头前日前往拜会,却被那‘一字电剑’丁坚与‘五路神’施令威阻于门外。”
书房之内的手指敲击声蓦地一顿。
一阵仿若春风拂面般轻柔的笑声过后,温和且富有磁性之声悠悠传来。
“好大的架子。”
“拜帖可曾收下?”
“未曾。”史万沉声道。
“平之可曾动手?”
“是。”
“未曾取胜?”
史万未曾回话,只是将头低了几分。
林坤心中自是明了。
没有卸下负重的林平之,打不过那等成名几十年的高手也不意外。
要知道就是天王老子向问天,在面对梅庄之时,也不敢硬闯。
当即轻声言道:“你且先退下吧。”
待史万离去,书房内再度回荡起有节奏的敲击之音。
林坤一手依旧轻敲着扶手,一手撑着头,双眼微眯。
来到杭州这半年间,林坤几乎从未过问分舵之事。
诸般杂事,尽皆交予史万料理。
而需以武力解决之事,则交由林平之应对。
总体而论,幸得资金充足,杭州分舵发展颇为顺遂。
而林坤经过半年闭关钻研。
终是将坤龙桩、七十二路至阳真气路线以及混元篇章去芜存菁。
化为一门同时强健体魄、修炼至阳真气的功法。
坤龙桩亦更名为坤龙功。
虽初具雏形,然林坤始终未曾付诸实践。
只因体内那六道异种真气仿若跗骨之蛆,难以驱除。
每提炼一丝真气,便会被群起而攻之,瞬间消磨殆尽。
半年以来,林坤凭借水磨功夫,也不过将那异种真气消磨了三成。
再有三月,便是林平之大婚之时。
丘仲南、石铁军亦已传信告知他们家中已安排了婚事,且婚期为期不远。
届时,必有一堆繁杂琐事。
而一年半之后,更是五岳盟主大会。
林坤不愿再作等待。
一旦五岳盟主大会落幕,依计划坤门将占据太室山,亦会成为正道中赫赫有名的大派。
届时必然会引得少林与日月神教的关注。
那少林方证在原着之中所修习的乃是易筋经,更是精通千手如来掌,具体实力从无外人可知。
东方不败究竟是如何无敌于世,亦无人知晓。
林坤从不喜打无把握之仗。
需得尽快提升自身实力,方能拥有镇压一切的从容。
原着之中令狐冲亦被这异种真气所困。
最终却凭借吸星大法,成功将六道真气化为己用。
林坤自是也可效仿。
恰好化坤手也需寻一引导操控真气之法门加以优化。
念及至此,林坤轻扭脖颈,起身向外行去。
既然这江南四友如此不晓事理。
一番道理说不通,正好让自个儿活动活动拳脚。
半盏茶的工夫过后。
林坤与林平之、史万三人纵马朝西湖而去。
其后跟着上百坤门弟子,浩浩荡荡。
西湖沿岸有一处傍山的所在。
青石板砖铺就的长阶,自湖边一路蜿蜒至山顶。
三人在湖边下马。
百名弟子疾步上前,分列左右两侧开道。
林平之与史万于左右落后林坤半步,缓缓朝着山上行去。
待行至山顶,只见满山梅花,老干横斜交错,枝叶繁茂,香雪如海,其景美不胜收。
那梅庄便隐匿在这花海之中,并无路径指明方向。
若非林坤早有暗示梅庄就在此处,恐怕史万与林平之等人也不会这般轻易寻得。
林平之等人来过这般多次,对路途自是熟稔。
当下便见林平之快步前行至前方,每隔三步便驻足片刻,为林坤指引方向。
林坤倒也不慌不忙,手中把玩着金胆,在梅海之中悠然漫步。
凭借听息辨位之法,林坤知晓主人家已然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此刻正有所准备。
花海深处,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巍然矗立。
门上方匾黑底金字,镌刻着“梅庄”二字。
观景凉亭之中,二庄主黑白子、三庄主秃笔翁以及四庄主丹青生正聚在一处谈笑风生。
梅庄两位守门仆役之一的“五路神”施令威匆匆赶来。
站在一旁躬身恭声道:
“三位庄主,小的方才于湖边垂钓,见上百坤门之人前来。”
丹青生听闻,眉头一挑道:
“哦?坤门竟率众前来,看来是想要动粗了。”
黑白子乃是一位干瘦老者,轻轻捋着胡须,思忖道:
“那坤门听闻乃名门正派,莫不是也为了那位而来?”
秃笔翁是个矮胖秃子,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瞪道:
“定是如此,难道还是为了与我们品鉴雅事而来?”
丹青生轻抿一口酒水,沉声道:
“据说那坤门门主曾在衡阳城独斗五位豪杰不落下风,想来实力定然不凡。”
秃笔翁手持判官笔,冷哼一声道:
“不过是击败了几个嵩山派弟子,便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而后瞪了一眼施令威道:
“他既想拜访我们,那便敞开大门,看他有胆量进来与否。”
“是。”施令威领命,转身离去。
黑白子一手捧着棋谱,另一只手时而落白子,时而落黑子。
显然是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抬头望了一眼晴空边缘浮现的横天乌云,悠悠道:
“我观这天气,寒气南移,恐怕快要下雪了。”
秃笔翁手中判官笔蘸了一点墨水,大声道:
“待会儿说不定要打个血流成河,正好下场雪,省得下面的人麻烦。”
说罢,便在纸上笔走龙蛇,书写着杀人歌。
就在此时,深院传来一阵苍劲有力的大笑之声。
“哈哈……待会儿我自当操琴一曲,为三位兄弟驱除晦气。”
月洞后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背琴老者。
正是梅庄大庄主,黄钟公。
江南四友往昔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
而林坤的名声,亦仅限于福州与衡阳两地。
杭州武林对他知之甚少。
这梅庄上下,自是从未将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