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药来了!父亲给你把药带来了!”
贺兰云随运起轻功将迟仲带到院子里后,迟仲便焦急地提着药盒走进房间。
昌蓉说:“老爷好。”
迟仲将药碗端出来,递给她,“快将这药喂给存玉。”
昌蓉迟疑:“这药…”
迟仲忽然厉声:“还等什么,没看存玉已经疼到快昏过去了吗?这药是专门用来压制这种症状的,耽误不得。”
昌蓉还在震惊温和儒雅的老爷竟有凶悍的另一面,手中的药碗就被迟仲夺了过去。
迟仲要将药喂给床上的少女。
她拦过去,“老爷,还是让我先检查一下吧,用药须得对症。”
迟仲说:“你没看存玉疼成什么样了吗?我还能害自己的亲女儿不成。”
昌蓉见他这样,心底那个骇人的猜测忽然落了实地。
迟存玉身上的毒或许真的跟迟老爷有关。
至少他是知情的。
明明不是所谓的腿疾,而是中毒,可这么多年来除了他无一人知晓。
那他手中的这碗汤药…
“给我吧。”
余惜有气无力地开口,打断了昌蓉的犹豫。
迟仲扶她起来,将药递给她,忽然郑重说道:“女儿,你要相信父亲,没有谁会害自己的女儿。”
余惜会心一笑:“我自然不会怀疑父亲,父亲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迟仲望着她的目光微微闪烁,继而有了泪水:“你放心,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疾的。”
余惜神情中满是依赖:“好,谢谢父亲。”
昌蓉见余惜喝完了那碗药,紧拧着的眉没松开过。
等看到迟仲直接接过药碗,意图将其带走的时候,昌蓉更加确定这其中有鬼了。
但别人父慈女孝,她一个医女贸然开口,只是自找麻烦。
试问迟府上下谁能相信如此疼爱女儿的迟老爷,对自己的女儿或许没安好心呢?
昌蓉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迟仲离开。
临走前,迟仲忽然抬头看了昌蓉一眼。
昌蓉微怔,低头作恭敬状,避开他的视线。
迟老爷看她的这一眼,意味不明,让人不安。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
迟仲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
贺兰云随提出要送,被迟仲留下。
迟仲第一次正眼打量女儿身边的这个贱奴,才发觉他和钟翊一样身形高大,气质不俗。
想到他刚刚露出的那一身功夫,他说:“你武功不错。”
贺兰云随低头:“都是皮毛功夫。”
迟仲说:“钟翊不在的时候,你留在存玉身边,要守好她。”
听到钟翊的名字,贺兰云随脸上有过不自然的僵硬,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应道:“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小姐的。”
等迟仲走后,贺兰云随回到房间,去察看余惜腿上的状况。
那些红色的血线竟然真的在一碗药后慢慢消失了。
“还疼吗?”
余惜摇头,没开口。
她伸手去够旁边的一个药瓶,但手刚伸到半空中就无力地垂下了。
贺兰云随察觉,忙将药瓶递了过去,“怎么了?”
昌蓉见状,说:“那是普通的镇痛丸,我已经喂过你一颗,不能多吃。”
余惜却不是要吃,她将药丸全部倒在床上,随后便像憋不住一般,将药瓶放到嘴边,一口含了许久的药液吐进了药瓶里。
昌蓉震惊地凑近,“小姐,你…”
余惜身体软绵绵地想要歪倒,贺兰云随立刻坐到床上,让她靠在他身上。
余惜将药瓶递给昌蓉:“拿去看一下。”
昌蓉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
难道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对自己的父亲有了怀疑?否则她何必特意留下药液。
贺兰云随静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泛起心疼的涟漪,望着身前的少女。
昌蓉跑出去,见到竹七,让他去柴房抓了一只老鼠。
然后她将药瓶里的药液用竹管喂到老鼠嘴里,等了一刻钟后,老鼠依旧活蹦乱跳。
昌蓉错愕。
难道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
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高兴,迟老爷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狠手。
她回到房间,将这件事说给了余惜和贺兰云随听。
余惜精神欠佳,闻言后暂时没说什么。
贺兰云随忖度:“或许需要时间。”
昌蓉望着余惜,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贺兰云随的隐晦之意。
就算迟老爷真在那碗药里做了什么,也绝不可能是剧毒。
从迟存玉体内堆积的十几年毒素就可以知道,这毒是慢性的、被人精心控制过的。
所以怎么可能是立竿见影的剧毒呢?
那么给老鼠喂了药后,无法立刻看出什么也是再正常不过。
等待的过程无疑十分煎熬。
昌蓉的目光频频落到余惜身上,带着担忧和同情。
换做她自己,如果有人说,疼爱了她十几年的父亲背地里可能是害自己残废的真凶,她一定会十分愤怒,并不会相信也不敢去想象有这个可能。
绝做不到如迟存玉这般冷静,还能理智镇定地去寻求真相。
余惜仿佛感受不到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焦虑。
补了一觉后,她抬起眼皮:“去看看吧。”
贺兰云随犹豫很久,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几乎是立刻被她回握住,他抬头看过去。
余惜淡笑着:“我没事。”
昌蓉极快地瞥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便转头出去,往柴房走。
在推开柴房前,昌蓉迟疑了一瞬。
结果竹七以为她害怕,直接上前将门推开了。
“不用怕,那只老鼠我一刻钟前看了,已经焉巴了。”
昌蓉微微瞪大眼,看着地上死去的老鼠。
竹七惊讶地看向昌蓉:“蓉医女,你之前给它喂的是什么?”
昌蓉不答。
她走上前,拿出一块布包在老鼠身上,将它提起来。
老鼠的身体里却传来骨裂的声音,身上的皮肉也变得软塌塌的。
昌蓉忍住恶心,将老鼠放回地上,捡起一根木枝翻看了下,在老鼠皮毛下发现了同样的血线。
和迟存玉小腿上的症状一样。
如果不是迟老爷那一碗药及时,是不是迟存玉的小腿也会渐渐地和这老鼠一样,轻轻用力,这骨头就断了?
能导致人体强健的骨头萎缩疏松成这样的毒…
昌蓉呢喃:“腐骨花…”
可以用来制作传说中的化尸水,也是奇毒之一。
她来这迟府才多久,真是长了见识,又是寒毒又是腐骨花。
不过好在,这腐骨花的解药不如茯寒草那般难寻。
唯一的困难恐怕就是,迟存玉体内积毒已久,怕是没那么容易治好。
她转身回去。
见昌蓉推门进来,余惜主动问:“怎么样?”
昌蓉在她和贺兰云随看过来的目光中,点了头。
两人皆明白其中的意思。
贺兰云随担忧地看向余惜。
余惜却笑:“人生还真是糟糕啊。”
贺兰云随下意识捉住她手,黑眸坚定:“你还有我,我说过永远不会背叛你。”
余惜目光微垂,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翻过身,“我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姐…”
“出去。”
昌蓉看向不舍离开的贺兰云随,无声启唇,劝他先离开。
贺兰云随握着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昌蓉在最后将门阖上。
“她中的是什么毒?”
昌蓉一愣,看向他,“腐骨花,会让人肾精亏虚,渐渐骨萎,一折就断。”
贺兰云随皱眉:“那你能解吗?”
昌蓉点头:“可以,就是需要时间。”
贺兰云随悄然松了口气。
昌蓉本欲回房间,走出去几步后还是没忍住回头,对他问出口:
“你喜欢小姐吗?”
贺兰云随望向她。
昌蓉没在他眼底看到一丝一毫柔情,就如同今天一天他看小姐时那样。
“与你无关。”
昌蓉扯唇,却连任何回应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垂眸,掩盖住失落和忽然刺痛的心,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贺兰云随毫无波澜地收回视线,入定一般站在门口。
这样里面有任何情况他都能第一时间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