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雨天,湿气很大,湿冷比干冷更加让人不舒服。
本就是寒冬腊月,这难得的冬雨就像一个警示,冬雨过去,春天也就不远了。
该来的始终会来。该走的终究也会离去。季节如此,人亦是如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许分别也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罢了。
她给新买的驴也拉了一块油布,算是护住了驴的头和背部。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够买下一头驴,在整个白沙村人的眼里,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嫉妒的嫉妒,羡慕的羡慕,打着这头驴主意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看着这雨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停,又扯了一大块油布,给家里的几人都做了一个简易的油布外套。
白沙村已经有很长一阵子不下雨了,久到黎家的雨伞破了都没再修过。
她将雨伞找出来缝缝补补,用油布裹了一圈。撑着用油布加固后的纸雨伞又去后院,家里的小鸡小羊可不能生病了,还指望着这些个小家伙们壮家里的“人口”呢。
白马依旧拴在后院的枣树下,听见有人过来,嘶哑的声音叫唤了一声。
枣树后排是前阵子刚用稻草和树枝搭的茅草棚。
平常马和驴就拴在这里,下雨也淋不着。
黎小田走到白马面前,用手摸了摸它,从院里拿了些马儿爱吃的草料就喂给了它。
如今家里马也有了,驴也有了,不管是独自去镇里,还是带上一车货物去镇里售卖,都有了省力的工具。
想到前不久,家里还因为田赋税交不上的问题而抓耳挠腮,仿佛就是昨天。
两只小羊听到有人过来,咩咩咩的叫个不停,有专人照顾,小羊长的也很快,两小只特别亲人,围着黎小田就蹭来蹭去,两只小前爪抬起来,扑在黎小田的腿上,湿漉漉的爪子将她的裤子都染上了泥土色。
随着小羊的叫声,隔壁邻居小鸡们也唧唧唧的叫着,就好像争宠的小孩,一个个的都嚷嚷着叫妈妈。
黎小田蹲下身去,用手摸了摸它们的窝,恩,并不潮湿。看来大哥搭的窝还是不错的,虽说下了一夜的雨都没能将鸡窝和羊窝淋湿。
此时,黎大牛已经驾着驴,拉着板车,朝着忘仙楼出发了。
再远的距离都抵挡不住他给家里送货挣钱的愿望。从前从未有过成家心思的他,此刻心里有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焰,他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他并未坐在马车上,他是个心疼动物的,虽说驴本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当工具的,但是看着堆满马车的货物,还有脚下泥泞的村路,便双脚徒步,跟着驴儿一起。
不多久,黎家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雨天,能做的事不多。
湿漉漉的天气显得越发的冷,黎小雪别的不怕,就怕冷。
小时候跌落山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底子就差得很。遇上个雨天,就会浑身不舒服。
她掐着自己的双腿,和预想的一样,还是没有知觉。或许这辈子,也不能站起来了。
她苦笑着,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摇着木轮椅,终究还是回了屋里,拿起平日里打发时间的制衣本子,就着窗外羸弱的光线,看了起来,等天气暖和了,学着做点应季的衣物。
不光是白沙村,太平镇,就连隔壁华安镇也是被这场冬雨清洗一顿。
太平镇和华安镇都是离京都较远的小镇,但华安镇比太平镇要稍显大一些。但和其他靠近京都的镇比起来,繁华程度自然是有着天地之别。
同一片地带,同一场大雨。
冷,彻头彻尾的冷。
黎小雪不再看制衣的书籍,摇着木轮椅,重新回到床上。
痴痴的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陷入了沉思,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遗憾。
她将自己窝在被子里,片刻间被里多了两行泪水。
她拍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在自以为没人的空间里肆意的挥洒自己的情绪。或许,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一个轮椅就承载了全部希望。
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整天,黎小田也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她并未着急上山,即使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经过一整天的雨水滋润,整片干涸的土地顿有了不少的生机。黎大牛一如既往去他心心念念的地方送货,而黎小田再也坐不住,则独自上山。
被雨水洗涤过的山林,多了一抹雨后的泥土清香,落叶将山地几乎铺满,湿漉漉的叶子随着雨水的冲刷已经不再原本落下的位置,随着水位的高低,流向低处。
山上道路本就高低不平,位置高的地方没有多少多少积水,但是低洼处,一汪一汪的水潭。
若是有小动物踩在里面,还能听见淌水的声音。坑坑洼洼的水潭里也有不少零散的掉落的树叶。
布鞋踩在泥土地里,溅起些泥浆裹在裤脚上。
山风一阵阵袭来,携带着摇曳中的叶片,枝条随着摇摆,耳边响起呼呼之声,看不见风来,就觉得身上一阵寒冷,让人情不自禁打了寒颤。
黎小田鼻尖红红的,耳朵也被冻的红红的,额头冰凉,她嗅了一口山里的空气,喉咙顿时凉飕飕的。
雨天路滑,何况还是山里,本就有着石头镶嵌在土壤里。一个不小心,就是一个五仰八叉伺候。
没走多久,鞋子内就已经有了不少的泥水,冰凉的触感差点把脚趾头给冻掉了。
看来回去一定要做点雨靴,不然事情还没做多少,脚先废了。
她步行来到昨日开垦的荒地,眼前的景象直接让她傻了眼。
整片荒地泥泞不堪,雨水汪在泥地里无法排泄,昨日刚拌进荒地的草木灰也顺着雨水被冲刷出来。
几块被犁过的地,因着有油布盖在上面,油布上已经混合了不少的泥水肆意流淌。
而那些没有被犁过的荒地,也没有做洼分隔的,一片泥泞。雨水渗透进土壤里,还冲走了一些表层的土壤。
整片荒地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打翻的调色盘,只不过是清一色的灰土色罢了。
原本留作水池的土坑也蓄满了雨水,若是这场雨水带来的唯一能让她有点喜悦的,恐怕就是这个后天水池了。
黎小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眉头深皱。若是不能将荒地的水排尽,草木灰便会被雨水带走。
她思索片刻后,便开始规划起整片荒地的排水问题。雨水若没有一个引流的水沟,水便会停留在田地里。
一个合格的田地,得有一个能够排水和截水的排水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