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村也算是南河公社下头的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了,有五十多户人家,常住人口有二三百人。
金大力的家在村子的最东头,靠近大山的一边,而谢九原来的家在村西头,靠近另一个大山的入口。
一东一西跑过去也最起码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真心想要帮忙的,跑过去看到金大力院子里的情况时……
只见三个小女孩,最小的才刚会走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可能是太饿了,她们在院子里找吃的,连地上的虫和土坷垃都不放过。
黄大娘一拍大腿,“作孽哦!”
家里同样有孩子都红了眼眶。
可不是作孽吗?
自己的孩子不管,眼巴巴的管别人的孩子,这不是脑子有泡吗?
黄大娘率先进了院子,推开门,里面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谢九心头一咯噔,这个味道是什么味道,对于末世的她太熟悉了,这是人体腐烂的味道。
小精灵也喊了出来,【大佬,这人死了,昨夜半夜的时候没的。】
它也是刚刚听到后院里的小草说的,它昨晚听到这女人痛苦的叫唤声。
不过,金大力家离其他村民家有些距离,这也导致即使是半夜,人家也是听不到的。
这同样也是,金大力即使家暴槐花嫂子,她们都不知道的原因。
谢九回头看了眼院子里最大的小女孩,差不多也有五六岁的年纪了,只是因为营养不良长得比较小。
她皱了皱眉,这般大的孩子,在农村应该什么都懂了,都能帮着干活了,她娘昨晚疼的大叫,她没听见,还是?
虽然她知道不该这样怀疑一个小女孩,但想到在田大福家,牛蛋比这个最大的小女孩还小,他都明白他娘差点死了的事情,这人不知道?
她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难过,反而多了一丝麻木和解脱……
解脱?
她为什么从一个小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解脱?
难道,她……
金招娣敏锐的感受到一道注视的目光,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淡淡的看了眼谢九后,再次垂眸自顾自的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无悲亦无喜。
谢爱民这时候也赶了过来,谢九上前和他说了一下屋里的情况,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时正好听到里屋传来黄大娘和其他婶子的尖叫声:“啊……死人啦,槐花死了。”
谢爱民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出了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村里的名声肯定是有影响的。
然而死者为大,人既然死了,也不能不帮人操持下葬。
金大力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耷拉着脑袋,神情懊恼的进了院子。
蹲在地上做着什么的金招娣,把手里磨的已经很尖的一根木棍在袖子的掩护下紧紧的握在手里。
她起身,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爹的去路,眼底压制着恨意,声音沙哑着道:“爹,娘死了,被你打死了,你满意了吗?”
金大力慢慢抬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往日他打槐花的时候,这个大女儿总会出来拦他。
然后会怎样?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对,他想起来了,每次大女儿拦他的时候,他会对着大女儿一起揍。
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拦他?
要不是他没有儿子,村里的其他人怎会看不起他?
说他是生不出儿子的绝户。
他怎么会生不出儿子呢?
明明是他婆娘不争气,不然怎么生的都是丫头片子?
“死了就死了,死了也是她活该,谁让她生不出儿子让我丢脸的?”金大力梗着脖子喊道。
“是吗?到了这时候你还没觉得自己错了?”金招娣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你就去下面给她陪葬吧!”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根尖尖的木头被金招娣狠狠的刺进了她爹的肚子里。
对穿而过,可知她用了多大的力。
她‘嗬嗬嗬’的笑了起来,“你该死,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小小的人儿,脸上是浓重的恨意,还有说不清的解脱。
“招娣……”
听到声音的谢为民一个脚缩了回去,就要朝着那边跑去。
金招娣笑了,带着一抹解脱,“村长叔,我家的丧事麻烦你了,我们和我娘葬一起,至于我爹……让他能有多远,就离我们多远吧!”
过来看热闹的村民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谢九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小女孩是哪有这么大的力量的?
如果今日不是她点破这件事情,那他们一家在家里发臭了都没人知道。
显然,她是算好了她爹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提前给姐妹三人吃下了老鼠药。
这才在药性发作的时候,把她爹先杀了,她们也可以跟着她们娘去,彻底的解脱了。
“招娣,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谢为民着急的一拍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
得到消息的村民们也一个个的赶了过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一个个沉默了。
这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原本是来看热闹的,最后却变成一幕惨剧。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一些男人,往日在家当大爷,打老婆打女儿的,看到此时的一幕,他们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板底涌了上去。
他们仿佛看到了他们的以后。
经过这件事后,村子里重男轻女的情况明显好了很多,那些打老婆打女儿的也收敛了。
这可是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啊!
人狠起来,别管孩子还是大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
“大家帮忙收敛一下吧!”
看着院子里血呼啦擦的都是血,众人的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最后还是村里出资买了村里一个老人的棺材,按照金招娣的遗愿,把她们母子四人放在了棺材里,埋在了一起。
金大力则是被单独的埋在了山里,连个棺材都没有。
等把他们埋到山上后,一众人下了山。
凉风习习,带着一丝山里独有的凉意,轻轻拂过,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呜咽声,仿佛是来自地底下的低语,无声的诉说着她们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