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丨长生毒
「纤维肺、喉瘤肿、肾衰竭，除此之外连带着整套脏器都在朽坏……我该怎么将你留住？」
【创造物质】给安终带来的负担不小。一间标准病房有2-3个床位，无论是在5秒内调取并阅读住院病程记录，在下一秒钟以物质躯体和1342种标准形态进行对比，模拟出有效的治疗方法……将特异性适应的全套器官放置到正确位置，都需要庞大的算力和时间。
他大多数的感知都被用于加快医疗模型计算的效率与速度，用于维系「理性」和「自主性」的部分已经压榨到极限小，以至于根本无法思考这样下去，能否获得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嘘吁——”
在惊恐与赞颂的忙音中，树人神医正在走出大门。它的步子因为木质化加深的缘故，每一次踏足都显得身躯摇摇欲坠，曾患有β-淀粉酶综合征的刚毅老人先他一步走楼梯来到了一层，帮助其打开了有些厚重的玻璃侧门。
不知出于怎样的情绪，老人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就像是顶天立地的梁柱一般矗立在金属门框旁边，伴随鞋跟猛地一靠，竟是献上最高程度的敬意：
「……」
“树人”的眼前暂且几乎是一片漆黑，那是脑缺血的后遗症，虽然此时已经在缓解了，却不妨碍像素或者说清晰度受到了极大影响。此刻他很清楚眼前有些什么，也知道那大概是些什么色块与形状，可无论如何都没法解读它……
于是尖锐的树枝中指划过了树人的脑袋——他猜测眼前是一个“p”字符类似的图案，因为潜意识的相关区域翻腾的最为剧烈。也许生物的本质便是复读机，在理解了单一讯息之后，“树人”首先想到模仿对方的动作：
「这样……就是同族……我就能…活下去？」
生命的智能也许要花费一亿五千万年才能自然得出，也和这世上的一切结构一样，破坏比创造容易了太多。仅仅是短暂的过劳，也许恢复过来就需要漫长的时间……
在缓慢走出肿瘤院十多米的瞬间，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于此同时，那双浑浊混沌，几乎已经被延伸的侧芽封死的眼洞，开始反射外界的光。一阵风将半透明的叶子吹动：
「现在的气温是27摄氏度」
理智、自我、记忆、宏观性……个体全面发展所需的属性点正快速从单一方向潮水般归来！只有这样，仅有这样，其构成的类生物体的物质，才可说为一个真正的「人」而非机器：
“……好多光源。”
思维方面的运转暂未成功，但已经能够进行纠错。约莫两分钟的缓冲过后，安终理解到一个事实：
【路灯已经亮起，天暗了】
第二肿瘤医院有且仅有一栋住院楼，划18层；每次的治疗程序大致相同，因此可以套用首层的时间消耗数据——15min\/层，也即是花去了四个半小时么？
可是这座城市，光是规模上超过它的院所就存在20处以上……华爱民争取的时间还足够么？运气不好的话，也许已经被捕了吧：
“为什么我没能早一点察觉。”
大规模传染性疾病，如果打算以单纯重置污染脏器的方式而非免疫性治疗达成效果，最理想的状况是完成一整片地区危重病患的全面净化，而后减缓压力，慢慢地寻找出路……要想达成这个目的……必须改变治疗的方式与手段：
「将1342种标准形态及其衍生类型的‘肺’模型加入新目录；‘预设组’调剂至最前；现在开始规模性制造130项通用形态零件」
仅是一瞬，他的身影便来到了北松分院，位于市中心附近的治疗所。在强风下保持直立的躯体持续向着一个方向发力，在【坐标移动】之后险些给自己掀到地上，还好那边有个宽大的铁架。
安终缓缓抬起了头来：
“我感觉凝固的冷气正在侵入脑髓……”
他的重量原先主要靠自己的双腿支撑，一五〇叁秒后近乎完全地依赖旁近处冰一般的宽大铁架。在精神力终于从开始欢呼的人群之中挪开的瞬间，安终竟有些庆幸——还好它足以容纳自己的整个肩膀，否则一定会更加疼痛吧：
「你在高兴什么呢？像是这样，你就成为一个救世主，一个英雄了吗？标准件可不一定能够适配每一个人，哪怕做出了补救，也许管路会被拉到很长，歪歪扭扭的，简直是血栓的人工养殖床！」
我真的做好，为救一万人而杀玖仟玖佰玖拾玖的准备了吗？！
安终因为环境的寒冷剧烈颤动着身体，也许是缺乏保暖的衣物让他精神也不很正常了吧？其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无声地大笑，同时流下泪水，完全像是疯魔了。
呜嗡嗡——
预设的闹铃声开始在脑子里想起来，那和手机的默认收讯音一样，于是他的感情和泪水瞬间收敛，开始预设下一次的【坐标移动】，联系能活动的子机，送发消息，调动全身可调动的一切力量——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朋友。
在眼前物象开始发生分解重构的时间，安终成功为自己找到了答案或者说「借口」。只见他的嘴唇蠕动着：
“我毕竟是个自私的人，因此无视任何条件，我手中的东西都只能是个马桶搋子，而非扳道拉杆……但要是放任不管，包括「老头」在内的好多美食都会失传，我甚至都没有尝过它们的味道，这也太不公平了！”
既然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像我这样自我为中心的家伙，为所欲为也很正常……
【创造物质】
他感觉脑中好像失去了大多数温度，或是充满了白色的物象……活动度？热量？难不成「幻影」能从生物组织里抽离出「光」嘛？
——信息的本身不只是记录，它也是能源，是回忆，是生命……【源渠道人·译】
愈加躁动的「理智」和逐渐抽象的视野不再满足于当前的事物状态，它们默契地给安终稍微留下几分钟的清明，期待着「余力」用尽之后，笼络「疯狂」的未来。由于这段时光相比接近于无穷无尽的愿景时光，并且太过枯燥无聊也没有意义，它们将这三〇八叁秒重定义为「一瞬间」：
“华……能否允许我治好你呢？”
“……不用了，先生……我一生下来就是个下等人，您没必要在为我付出什么。我已经达成了我的目标……死而见尸的话，活人们反而会好过些。”
电路故障而导致一片黑暗的街区中，穿着厚重靴子的大股人群逐渐挤满了四下。抓捕行动比他们想象的要轻松不少，然而其首领正无比苦恼着那个命令：
「为何如此强硬地要求，必须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