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慕熙雪和云晟异口同声地问。
许明渊迟疑了一下,小声答道:“应该是个……大夫,他背着药箱,神色匆匆地进了亲王府。”
云晟眉头一皱,几乎是瞬间站起身。
他紧盯着许明渊,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压迫:“大夫?你确定没看错?”
许明渊被这股气势压得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确、确定。”
云晟的脑海瞬间回溯到昨夜。
他分明记得,追着陆哲铭离开时,黎正庭毫发无伤。
为何短短半个时辰后,竟需要大夫紧急入府?
“难道……”他低声自语,眼神忽然暗了几分。
一个猜测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形。
他下意识地转头,将目光投向慕熙雪,神色间带着一丝探究与怀疑。
若她并没有直接紧跟着他出王府,而是……
慕熙雪显然察觉到了那一瞥的意味,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却隐隐透着凉意:“云公子是怀疑我?”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精准地刺破了云晟未出口的质疑。
两人目光交锋片刻,云晟微微一滞,旋即迅速收回视线,神色间隐隐带着一丝不安。
他抿紧薄唇,目光复杂地站定片刻,最终低声道:“我得回去探探情况。”
尽管没有正面回应,但那一瞬间的迟疑与警觉,已暴露出他对她下意识的不信任。
慕熙雪瞥了他一眼,随即轻轻靠在椅背上,目光从容,语气悠然:“云公子放心,不是我。”
话锋一转,她的神色稍稍凝起:“不过,我离开时也没见过其他可疑的人。这事……倒是有些蹊跷。”
两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黎正庭昨夜的话:“近来京城多有王孙贵胄被杀之事,凶手迟迟还未抓获,甚至连个画像都不曾有过。”
“不好!”
慕熙雪与云晟同时脱口而出,猛地对视,脸色皆是一变。
许明渊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拍手:“云公子和慕姐姐这默契,真是绝了!”
云晟没空理他,径直就要推门往外走。
要是黎正庭死了,他和慕熙雪刚才讨论的所有一切都将化作虚无。
慕熙雪却伸手拦住了他,坚定地说:“我跟你去!”
“不必。”云晟神色一凛,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慕姑娘此时若出现在亲王府,严斌必然不会放过你。”
说着,他伸手试图将她的手拨开,但刚一用力,便发现纹丝不动。
云晟心中一震,暗自惊叹:这姑娘的力气竟如此之大?!
“云公子的担忧我心里有数,但若黎正庭有性命之忧,我能救他。”
命器里充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不用白不用。
见慕熙雪态度坚决,云晟也不想再多费时间做争辩,救人如救火。
“若要带慕姑娘回府,只怕不能从正门进去。”
他转身走向包厢一侧的酒柜,轻轻推开柜门,揭开里面的山水墨画。
只见他熟练地左右翻转画框两次,酒柜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道隐秘的密道。
慕熙雪:“???”
这人在千杯阁挖了一条密道?
“千杯阁老板是我朋友。”
云晟一边解释,一边从密道入口的箱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夜行服递给她。
“慕姑娘还是换上吧,免得被认出来。”
“那我呢?”许明渊小心翼翼地插话,指了指自己。
“当然是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慕熙雪不可能带着这个傻白甜执行任务的,等她回来,她就要送他回命运修补事务所。
千杯阁的密道内有个分岔路口,左边是通往黎正庭的书房,右边是通往云晟的房间。
密道内放着两三个箱子,据云晟说,箱子里都是一些他藏起来的装备和道具,以备不时之需。
相比之下,命器真是个伟大的发明,让她可以把所有东西都带着到处走。
穿过密道,他们来到了云晟的房间。
房间里整齐干净,陈设简单,少了些许人气,好像随时可以搬走一样。
云晟的房间距离黎正庭的卧房只隔了一条碎石步道,中间空旷,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物。
此刻步道上,守卫林立,严斌站在房门口,神情凝重,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云晟和慕熙雪对视一眼,随即从另一侧翻窗上了房顶,匍匐在屋瓦上远远地观察黎正庭房外的动静。
只见下人们一前一后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入房内,片刻后,又端着一盆染满鲜血的水出来。
两人目光一凝,心中同时掠过一丝不安——
黎正庭,真的受伤了?
“调虎离山?”慕熙雪眉头轻蹙,低声问道,目光却依然紧盯着房间方向。
“……应该不会是陆兄的人做的。”云晟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不确定。
他眉头紧锁,心中思绪纷乱——但除了陆哲铭,谁还能知道昨夜王爷身边会有如此破绽?
昨夜的行动,和他们原本计划的大相径庭,出现了太多的意外。
慕熙雪见他神色阴沉,轻声道:“先确认黎正庭的伤势吧,若大夫救不回来,便让我来!”
云晟抬眼看向她,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好,那慕姑娘在此等我信号。”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轻功而下,身形快如疾风,衣袂翻飞间已落地。
云晟脚尖轻点,疾步穿过碎石步道,气喘吁吁地一路狂奔向黎正庭的卧房门口。
“王爷!!!”云晟双目微红,声音低沉而急切,“我分明一直追着刺客,究竟是谁伤了王爷?!你们又是怎么保护王爷的?!”
慕熙雪:“???”
想不到这云晟戏演得还挺好,从表情到语气全都像个忠心耿耿的孝子。
严斌低头不语,肩膀因愧疚微微颤动,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愤恨:“你追出去没多久,我和陈刚赶到王爷身边时,发现另一个黑衣人趁王爷不备,从身后……”
“从身后?”云晟双眼猛地一瞪,语气中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激动,“王爷伤到了哪里?现在情况如何?!”
严斌深吸一口气,嗓音因内疚而微微发颤:“大夫说……那一剑,离心脏仅有三寸。大夫还在抢救,但……多半是凶多吉少……”
三寸?!
云晟瞳孔微缩,呼吸一滞,心中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站在原地,喉结微微滚动,红着眼眶低下头,神色复杂。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希望黎正庭死。
不仅是因为他需要透过黎正庭找到弟弟,或是朝堂政治上的种种考量,更是因为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黎正庭虽对他极其严苛,让他们兄弟分隔两地,又通敌卖国,在朝堂上搬弄是非铲除异己。
但十年来,却从未真正命他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若当初黎正庭没有收留他们兄弟俩,可能现在他只是个无力自保的市井匹夫,或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云晟闭了闭眼,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酸涩得喘不过气来。
“让我进去!”他语气低沉,猛地推开严斌,快步向房门走去。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大夫从房内走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失神。
“大夫,王爷怎么样?!”云晟急声问。
大夫垂下眼,长叹一声,低哑道:“老夫真的尽力了……王爷他……”
话音未尽,大夫已摇头转身,满脸颓然地离去。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地面的碎石随之腾空而起,众人纷纷扬起衣袖挡在眼前,保护自己。
风声过后,房门砰然关上。
云晟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卧房屋顶,慕熙雪已然不在。
莫非——
他连忙推开黎正庭的房门,只见一身浅灰色长袍的慕熙雪正端坐在黎正庭的榻边,神色从容。
又是在哪换的衣服?!
不对——这姑娘的轻功简直出神入化!
“通通不许进来!王爷有话要和我说,都退开点!”
他转身迅速关上门,缓步走到慕熙雪身旁,看着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黎正庭,心情复杂。
“能救吗?”
慕熙雪微微抬头,淡淡道:“已经救了。”
她的声音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
“药已经喂下去,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不想活的人,她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