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陆哲铭唉声叹气地看着慕熙雪与云晟,依依不舍:“你们就这么走了?”
慕熙雪摊手:“不走难道等着被查水表?”
陆哲铭耸肩:“也是。好吧,我就留在京中,替你们打点后援。若有什么消息,再通过密信传给你们。”
云晟轻拍他肩:“多谢,我们大概会先去昀玄城,随后直奔边境。”
陆哲铭眼巴巴道:“路上小心。”
慕熙雪点头:“放心。”
她与云晟一人牵一匹黝黑骏马,没带任何随从,只在鞍囊里塞了些干粮、药品与换洗衣物。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斜阳映得京城街道染上一片金橘色。
他们策马穿过小巷时,偶尔能见到官兵在贴“女刺客缉拿令”,上头黑笔勾勒的侧脸似乎与慕熙雪有五分相像。
云晟见她戴着斗笠纱帽,也不多言,默契地保持距离,等出了城,再合流。
城门口守卫严谨,查得颇紧,但云晟早备好一个假名腰牌,假称要去送货。
慕熙雪便压低帽檐,装作跟班,一言不发。
守卫随意翻了翻马背行囊,没见什么异常,也就放行了。
两匹马踏出城门,夕阳余晖斜挂,仿佛宣告这次潜逃正式开始。
夜色渐浓,二人行至十余里外,进入一片开阔荒野。
云晟提议:“天黑视野不佳,我们赶到前方镇子歇一夜,明早再出发。”
慕熙雪点头答应。
不久,他们在一个小客栈外拴马。
这是镇上少有的落脚处,门面简陋,里面客人稀少。
老板看见两位旅客,其中一人披着斗笠,另一人肩缠白布,也不多问,只默默递上钥匙:“二楼最里面两间,你们住下吧。”
云晟本想让慕熙雪住好点的厢房,但这破镇子也没更多选择。
夜色沉寂。
微风撩过客栈木楼的过道,带来淡淡檀香与朦胧月色。
二楼尽头,一扇窗正开着,昏黄烛光从缝隙里泄出,将门板映成隐约光影。
房内,慕熙雪正端坐在桌前,专注擦拭短剑。
她身段修长,乌发随意束起,朴素却不失利落。
桌上那柄薄如蝉翼的短剑看上去毫无锈蚀,偶尔在烛火下泛着冷冷寒芒。
白日赶路虽劳累,对她却并不算什么。
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区区奔波与毒侵对她影响微乎其微。
这一刻,她心神不再被外界纷扰,转而打算借夜晚片刻修整。
但她还是时不时想起白日里“云郎”那副紧张模样——
自她中毒后,这家伙就一直“护”得紧,可明明她现在已无大碍,他仍显得忧心。
她轻抚剑刃,莫名地对他那份执着有了些暖意。
三千年里,多少人对她惧怕、膜拜或利用,但很少有人如此“担心”她。
她转动手腕,指腹拂过剑尖,嘴里不自觉浮现一句轻叹:“这傻子。”
忽然,“笃、笃”敲门声轻响。
她眉稍微扬,想了想才淡淡道:“进。”
门被人小心推开,一抹深蓝身影闪进来,又立刻把门带上。
定睛看去,果然是云晟。
此刻,他神情有些紧张,怀里抱着一块干净白布与瓷瓶。
那腰间绷带尚未完全拆下,肩头透着隐隐红痕,显然自己也未彻底养好,却似不以为意。
“阿曦……”
他轻唤她名字,脚步犹疑。
慕熙雪把剑往桌上一搁,转身看他:“这么晚,你还有什么事?”
云晟无声地举起手上的东西,像是献宝:“我……带了点药粉、绵布。想来看看你毒伤是不是完全好了。”
她失笑:“毒早散尽,我说过多少回了,云郎你怎还不放心?”
听她唤“云郎”,他心里先是一热,随即红了耳根:“就……我还是担心。总怕那淬毒短剑余毒残留,你身体表面虽看不出,但难保……呃,里头……”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借口单薄,却依旧硬撑:“你先让我敷点药粉吧,至少确保万无一失。”
慕熙雪本想嘲他说“杞人忧天”,可看到他眼底那份认真,便也没再多嘲讽,只挑眉点头:“既如此,你就查查吧。”
云晟稍松口气,忙走到桌前,把瓷瓶和布包放下。
他伸手拿了条椅子,就想坐在她身边,却又犹豫,结果反而显得笨拙,差点把药布碰到地上。
慕熙雪微微失笑,语带戏谑:“你在慌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云晟立刻涨红脸:“不……不是慌,阿曦你别逗我。”
“那就快点。我可没闲工夫陪你慢慢磨。”
她索性把左臂伸到桌上,示意他看个够。
云晟握住她小臂,掌心立刻感到那股温暖细腻的触感,心脏砰砰直跳。
他暗骂自己没出息,却还是静下心,轻轻解开她袖口一角,露出皓白腕部。
在烛火映照下,那肌肤平滑无暇,竟连细小的针孔都看不到,岂会有毒伤痕迹?
一时间,他又愣住,尴尬地抿了抿唇:“果然……你完全好了。”
她似笑非笑:“瞧,你是白操心吧?”
云晟下意识抓起瓷瓶:“我……我还是替你涂点药粉,预防万一。”
“随便。”
她不再多话,只微抬手肘,让他有更多空间。
嘴角却带点玩味表情:他明知她无碍,还如此执着,分明是想找借口和她独处罢了。
云晟腾出绵布,边蘸水边倒出些药粉,再小心揉匀成膏状。
他看起来专注极了,仿佛要给一个奄奄一息的重病人施救。
她默默看他,将这可笑又温馨的一幕烙在心头:
他伤未愈,也不懂医术,却尽力想给她做点事……真是笨到可爱。
“云郎,你肩上的伤好得如何了?”
她忽然开口。
云晟手一抖,那药膏险些滴到桌面:“呃……差不多,也就剩点旧痛,不碍事。”
“那可别再崩裂。若伤口再裂,我可不会再浪费星辰酿给你。”
她“哼”了一声,语调貌似嫌弃,却令他心里涌起丝丝暖流。
“我……不会让自己拖你后腿。”
云晟轻轻拿药膏抹在她腕上,动作很轻,还不忘试探她表情,生怕弄疼。
事实上,她身体已经复原,只是被他贴心关照,总让她心里像被羽毛拂过。
这份柔情,她几乎千年未曾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