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曾予我，举世温柔
沈绾的烧退了。
沈家怕是回光返照，又请了御医前来。
御医啧啧称奇，直道沈家千金是大富大贵之人。
如今病去，身体康健更甚之前。
只需稍稍休养几日便可。
沈绾这几天，意识不断在前世与今生间来回切换。
她的心时时刻刻都在遭受着凌迟。
但她知道，比起自己伤害过和害过的那些人所遭受的。
她不过是在无病呻吟。
沈绾本以为，上苍给她重活一世，便是让她来赎罪的。
但岂知，赎罪的机会也要她自己去争取。
这几日的病痛，便是她争取赎罪的机会过程。
这三天三夜，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梦境之间。
虽是梦境，但却无比真实。
她置身于一个无比幽深的洞中。
洞的四壁全是锋利的刀剑。
她蜷缩在洞的底部，一动不敢动。
直到，她听到一个声音。
“顾将军凯旋了！我们去看看吧。”
听到了“顾将军”三字，沈绾连忙抬头望去。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那个爱了她一辈子，她却从来没正眼看过他一眼的男人。
只因为他出身贫寒，没有读过书，不会诗词歌赋，脸上还有一道疤。
可是后来，她知道，纵是出生乌衣门第，成为了诗词大家，容貌倾国倾城又如何？
例如她自己，还不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罪人。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好疼，她想去看顾长安。
看着这无尽的刀剑。
要去见他，那只有通过这些刀剑进行攀爬。
思考了一瞬，她向刀剑伸出了手。
“啊！”
掌心传来剧烈的疼痛。
刀剑之锋利，只是第一下，她的手便被划了一道口子。
“原来被刀割是这种感觉！”
“可沈绾，你真贱啊，那个男人被了一万刀！都是因为你啊！”
她于是继续攀爬。
手，脚，瞬间被割破。
但她一摔回地面，她就会晕厥过去，身体恢复如初，然后脑海里不断重现她所做的那些恶行。
待理智恢复她又不断往上爬。
然后又摔倒，重来，继续。
心与身都在遭受着凌迟。
而头顶的声音不断传来。
“顾将军被陛下赐婚了，娶的是丞相家的千金。”
不...他应该娶的是我，是尚书府的千金，不是丞相府的。
她心神恍惚，手一滑，又摔回洞底！
“九皇妃，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兵符给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孩子。”
一道娃娃的哭声随着一声噗通戛然而止。
“啊！”
那个男人凄厉般的惨叫声传来。
沈绾心疼无法呼吸。
那是她和顾长安的孩子，她之所以生那个孩子，就是让九皇子用来要挟顾长安用的。
最后被九皇子扔到了十二月的湖水中。
摔回洞底的过程。沈绾不断诅咒着自己。
“沈绾，你真是畜生啊！你怎么不早点死啊！你枉为人！”
心极度的疼。
她这才发现，原来比刀剑穿身更痛苦的东西有很多。
例如遗憾，悔恨，无法弥补...
“新皇登基了，新皇是当世圣人啊，幸亏识破了那个弥天大贼！”
“对对对！我们都被那逆贼给骗了，狼子野心啊，因为他，多少家都死绝了，这种人死后一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陛下已经下旨，全家问斩，老少不留，痛快啊！这家人终于死绝了！”
“那贼子要被凌迟一万刀！到时候我要抢一片！”
“而且据说，这次陛下能力挽狂澜，还多亏那贼子的妻子是个好人，大义灭亲....”
“行刑！”
“好啊，好啊！”
人声鼎沸！
沈绾大叫出声。
“不要啊！”
........
休息了几个时辰。
沈绾已经自己梳洗完毕。
虽是大病一场，但是她此刻觉得自己身轻体盈。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婢子贪睡，让小姐自己梳洗，小姐怎么责罚我都可以，小姐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看着宛如一只受惊小动物的丫鬟小花，沈绾连忙扶起来。
前世因为九皇子一直跟她说，奴婢就是要调教，尊卑有别。
她也渐渐冷落的小花，最后小花坠井，也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她扶起小花，小花先是一躲，最后没躲过。
“傻丫头，你家小姐我又不是老虎！你怕啥？”
“小花啊，对不起哈，这段时间我听了坏人的话，冷落你了，以后都不会了。”
小花见自家小姐这样说，刚才还泪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有了光亮。
其实她也不懂小姐的那些事，她只希望自己家小姐好。
“小姐，你再睡会吧！”
沈绾已经梳洗完毕，轻点了一下小花的头。
“还睡，都要睡成小猪了，可不能再睡了！”
再睡，顾长安，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这让她心里很慌。
上一世，顾长安凯旋第二日，皇帝便亲自登门议亲。
但是皇帝也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询问沈家人的意见。
而沈尚书一家也比较尊重女儿意愿，但刚问完女儿，女儿便一口回绝了。
陛下也没多想，直道可惜。
前世，她听自己堂妹说，顾长安要求陛下下旨赐婚。
为此，她还特地去求了长公主希望长公主能从中斡旋。
所以听到皇帝是做媒的，问是否愿意之时，她喜极而泣，立马回绝。
现在想想当时真蠢啊。
眼瞎心盲。
只是这一世，顾长安的确请旨了。
不过是请求辞官，过了上元节后，便会离开京城。
想到这，她心很慌，这怎么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她有些害怕，她害怕这一世会错过顾长安。
前世，她拒绝了顾长安的议亲，然后一心一意等着九皇子来娶她。
但是九皇子却把他的宏图大志，告诉了她。
“阿绾，你帮帮我好不？我一定要登上那九五之位，到时候，那你便是后宫之主！”
“我母妃孤苦，不能给我助力，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当时的九皇子徐帧哭得像个泪人。
当时的她看到心上人这个样子，心都碎了。
连忙说好，什么都依你。
“你嫁给顾长安吧，我需要兵权。”
“我早打听清楚，顾长安很早之前就中意你了，他不会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你就不会失了清白。”
“等我登基后，一定亲自把你迎回来。”
“阿绾，只恨我没实力保护你，你放心，等我有一天有实力了，一定造个金屋，把你关进去。”
金屋藏娇的典故，沈绾自然是听过，少女羞红了脸颊。
不过，徐帧倒是没太失言。
他登基后，可能是觉得金屋太贵了，于是造了个金坛子。
把被做成人彘的沈绾关了进去。
虽然打了折扣。
但毕竟是金的，也关了！
当时沈绾同意了后，便豁出颜面，又去求自己的爹娘。
说自己想嫁给顾长安。
她这前后不一的态度，直接把她爹娘都弄晕了。
沈父当时一口回绝，说这不行。
已经当着陛下的面回绝了这门亲事，如今反复，乃是欺君。
欺君之罪，沈家担不起。
任凭沈绾如何哭闹，沈父都没有改口。
最后不得已，为了不让心上人失望，她绝食了三天，逼得沈父同意。
先是上书请罪，又派人到顾府议亲。
陛下仁德，乐于见到顾长安心想事成，也没治罪沈家。
但经过这么一闹，沈淮身为礼部尚书，脸是丢干净了。
现在一想起前世的蠢事，沈绾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还有一想到那张九皇子，她就恨不得提刀冲进宫里把那畜生碎尸万段。
自从重生后，她发现自己戾气似乎越来越重。
“呼！”她长呼一口气。
指甲刺进手掌，理智逐渐恢复。
不敢再想那人渣，她真的害怕自己现在忍不住剁了那个人。
仇，一定要报，只是她目前没有这个实力。
当务之急，她只想嫁给顾长安。
但是事情的发展跟上一世不相同了。
她害怕，接下来还有变故。
她决定，以免夜长梦多，今晚回来，就去央求爹娘，帮自己议亲。
而现在她要去见顾长安。
她很害怕提前见到顾长安，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前世，她因为并非是真心想嫁给顾长安。
所以直到大婚那日，她才见到顾长安。
但现在她真的一刻也忍不了。
她真的很想很想见到顾长安。
哪怕远远看一眼都行。
只因——
他曾予我，举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