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华兄弟，赶紧擦擦你手上的血，再给我擦擦头上的血。”陈方掏出卫生纸说道。
王振华先擦掉手里的蚊子血，看看陈方的后脑勺，没见到明显的血迹，就用卫生纸随便擦几下。
“鲍里斯抱着个狐狸回到招待所，怎么回事？”陈方问道。
“他是犬科动物专家，之前跟一只狐狸关系好，后来那只狐狸被他的同事杀了。”王振华说道。
“查尔斯突然追加一千件羽绒服，怎么回事？”陈方追问道。
“鲍里斯是他的合作伙伴，这订单其实是鲍里斯的，他很喜欢那只小赤狐。”王振华如实回答。
陈方明白了，原来王振华抓狐狸慰藉了鲍里斯的心，鲍里斯被感动，追加千件羽绒服订单。
狐狸和王振华可能不是完美立功人，但绝对是立功人。
这个功劳实在太大，又是出口方面的功劳，必须给出实实在在的好处。
毕竟外贸不是一锤子买卖，如果双方合作愉快，就是细水长流的出口生意。
身为主抓对外贸易的管理者，陈方认为不能让立大功的人寒心。
他笑着道，“恭喜你再立新功，我推荐你上大学。北大，清华，北理工，你选一个吧。”
王振华一愣，直盯着陈方。
推荐入学确实是现在上大学的方式之一，类似于未来世界的保送生。
现在大学生的含金量完爆后世。
大学生包分配工作，比中专生牛逼，只要分配工作就是国家干部，自然变成的非农业户口。
所以，五十年代的农民想从农业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考大学是最主要的途径之一，甚至没有之一。
“感谢领导的栽培，但是……”
王振华说道，“我有六七岁的弟弟妹妹，我想把功劳给我妈，我想让弟弟妹妹走特殊关系农转非。”
此言一出，陈方是目瞪口呆。
如此顾家如此疼爱兄妹的大哥世间少有。
董秋兰是城镇户口，如果有重大立功，她的未成年子女可以申请农转非
——这就是特殊关系农转非。
不过这条政策只限未成年子女，王振华是超过十八岁的成年人，还得继续在小王村当农民。
农业户口和商品粮户口的待遇是天壤之别，王振华为了照顾弟弟妹妹，竟然放弃直接上大学的机会。
陈方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也想要你这样的大哥，真是太好了。”
他想起川省老家的大哥二哥，老哥俩联合起来霸占他家的农田，气得儿子跑到四九城找他哭诉。
什么叫长兄如父？这就叫长兄如父！
老王家的亲情，别人羡慕不来。
“振华老弟，这事我帮你办，你等我的好消息。”陈方说道。
“多谢领导栽培！”王振华大喜，急切道：“不过我有个工作上的问题，需要您帮忙协调。”
“有事直接说，不要跟我客气。”陈方笑着道。
王振华道，“现在总共一千八百五十件羽绒服订单，板鸭厂仓库里的鸭绒勉强够用。”
“小王村有个小黄鸭羽绒服厂，刚刚上报三百件生产计划，已经被商业局和供销社批准。”
“如果板鸭厂再给他们鸭绒，鸭鸭的外汇订单就会缺少原料。”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小心翼翼观察陈方的脸色，陈方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小黄鸭的命运。
良久，陈方皱起眉头，“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振华说道，“鸭鸭板鸭厂就在服装厂旁边，我可以带您看他们的鸭绒仓库。”
陈方摆摆手，“刚才在长城脚下，那么多人给你送行，他们都是你的老家人吗？”
王振华轻笑一声，“他们是小黄鸭服装厂的股东，不是给我送行，而是请我介绍外商给他们认识。”
听到王振华强调“请”字，陈方明白了其中含义，心说好好好，村企竟然敢挖国企的墙角。
他拍拍王振华的肩膀，“听说你的结婚对象是北理工的学生？四九城的本地人？”
王振华点点头，“她叫韩雅，正在研究节能灯技术，准备给国家节省民用电能。”
“哦？”陈方来了兴趣，“你给我讲讲，电灯怎么节省电能。”
王振华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他讲节能灯的原理。
他讲得费劲，陈方听得费劲，简直是鸡同鸭讲。
几分钟后，陈方摆摆手，让他讲打猎的趣事。
吉普车首先来到红星四合院，王振华拎着羊肉回家，马上用家里的食材做红烧羊肉。
老妈已经去服装厂工作，家里只有弟弟妹妹，两个小家伙盯着羊肉留口水。
领导们都在招待所里招待外商，四合院里只有老弱妇孺。
……
延庆县招待所。
县里的干部见到陈方回来，争着跟他打招呼。
陈方先去找查尔斯谈话，笑着道：“查尔斯先生，现在可以签合同了吧？”
查尔斯摇摇头，“订单是王振华兄弟跟我谈的，按照英格兰的规矩，我只能跟他签合同。”
“尊敬的查尔斯先生，我国有句古话，叫做入乡随俗，王振华同志请我全权负责谈判。”
陈方掏出一份材料，笑着道：“这是振华同志用英文写的委托书，你应该认识他的笔迹。”
稿纸上英文字体是意大利斜体，当初在广交会上，查尔斯教给王振华意大利斜体。
他看完稿子上的内容，点点头，“好吧，咱们可以谈合同了。”
“哈哈。”陈方顿时眉开眼笑，这年头儿，只要跟挣取外汇沾边的事情，那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一个多小时后，一千件羽绒服的出口订单正式签订，查尔斯交了两千美元的订金。
现场秒变欢乐海洋，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陈方马上安排食堂准备好酒好菜，众领导热情招待外商团。
酒足饭饱，陈方把延庆县的一把手老曾叫到车上。
“老曾啊，王振华的母亲董秋兰同志，也就是发明羽绒服的那位巾帼英豪，是她谈下了这笔订单。”
“她有一双年幼的子女落户在小王村，你们研究一下，如果符合规定，就给他们走特殊关系农转非。”
“还有，板鸭厂的鸭绒只够外汇订单使用。老曾啊，现在一切事情都要为这两个订单让路，你明白吗？”
一口气说完，陈方笑呵呵看着老曾。
老曾用力点头，“请陈同志放心，我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