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鲲言罢,草草收场。众人散了。
此次氏族大会,帝尊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暂时顾不上大司空是否势大,在形势所迫之下,有了明确的指示。
后知后觉的妊奇此时微眯着眼,瞳孔缩了又缩,看着骁违旁边的玉骨。眼里已经没了第一眼见她时的满面流光。
玉骨身着一身骑服,站在骁违身侧,像个女侍卫。
然她的神采气质,却又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这位女郎是什么人,以前倒是没见过。”
从妊奇第一眼朝这边看过来,骁违便觉躁郁。
往日看在他是大司寇的份上给他几分薄面,现在也不想给了。
骁违不冷不热,幽幽的开口道:“当然是我的人。”
妊奇自然听得出骁违的警告,但因今日被怼的狠了,气也难消,又问:“既然只是个随从,帝尊与众位大人面前竟敢口无遮拦随意说话,不知道这叫以下犯上么?”
骁违原本垂着眸,不屑看他一眼,此时慢慢抬起了头。
挑衅般盯着妊奇道:“她随意说话的权力,是我给的。”
妊奇被吓怼的一哽。
他一向习惯于避免与骁违对视,骁违总给他一种这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错觉,总觉得骁违此人比鹰眼豺声的熬遥更加阴森狠绝。
直到最后,也从未有人想过要替申屠氏作主。
古裘仰天长叹,眼中尽是绝望。这表示申屠氏要任人欺凌了!
更或者是戈鲲有意指使戈荣和姜癸把申屠氏赶尽杀绝,也未可知。
“裘老,先随我回府吧,不必忧伤。”骁违看似出言相劝,声音却透着冷漠。
不出所料,申屠氏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
骁违料定这之后戈荣姜荣会马上动手,但他已经先动手了。
救古裘那日他蒙了面,无人知道他武功高强深不可测,那日的事,戈荣会查,但那蠢货,怎么可能查到他身上。
眼下不需要遮掩了,明抢就是!
虽然有些麻烦,但为了他的小妖精,也无所谓了。
古裘看着眼前这个如煞神一般的人,他可真的是沉得住气啊,就是不提让申屠氏归顺他。
骁违的意思他懂,这申屠氏,他也不是非要不可,他们若不愿意,就任凭族人被杀戮,整个氏族被虞国和禺姜氏瓜分好了。
古裘没有说什么,向骁违微微颔首,表示愿意跟他回司空府。
若是能保住申屠氏,他求他便是!
骁违并不想要什么,只是想让申屠氏为他所用。
申屠氏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司空府一众人等打道回府。
骁允和古裘的两匹马在前面并驾齐驱。
骁违和玉骨的两匹马跟在后面。
再后面是宇南、宇东等一众随从,都是从小跟着骁违,到如今十年有余。
玉骨如同空降一般,地位却明显高于众人,很难让众人不会互相打听,偶尔议论。
玉骨五百年前就是这样与主人并肩,这是他给她的特殊地位,她早已习惯,并不自知。
她经常在这样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悄悄的看着主人的侧脸,沉迷之时,亦不自知。
骁违早已洞察一切,只是以前这样被她瞧着,每每内心酸楚,暗暗忧伤,如今却能微微勾起唇角。
昨天下午他收拾了许多粮草布匹,所有辎重加一起有二十车,表面上是资助申屠氏,实则是为玉骨铺路。
他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他是睚眦必报,无利不起早!
昨日叫了骁无忧和骁无怨在偏厅议事到半夜,回去之后,玉骨竟然没睡,还在等他。
他便看着她又为自己清理了一遍伤口,直勾勾的看着她为他腿上的伤口擦药,逐渐擦到面红耳赤。
清冷的夜,情欲难忍。
几次隐忍,忍下浓烈的欲望,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大军面前,玉骨是个战神,每次交战,所向披靡,怎么私下单独与他在一起时,就这么乖巧呢?
害得他想把什么都给她,尤其是他自己。
真是个妖孽!
回到司空府后,古裘就开始抱怨,急着上路,不愿再多留一刻。
“今日司空大人和违公子也看到了,就连帝尊也视而不见,完全不屑于替我们做主。
就像我们已经是罪奴,天生低贱。
老朽要早日回去,哪怕折了这身老骨头,也要护着他们。”
昨日古裘与骁违攀谈了几句申屠氏的往昔,玉骨听得明白。
申屠氏,功劳苦劳都是有的。
如此看来帝尊等人,并不在意寒了功臣能将的心。
如今的天下,只剩弱肉强食了。
但玉骨不太能想明白的是,古裘为什么总想让别人替他作主。
她这样想,便也如此说:“裘老就不能为自己作主么?”
古裘被怼的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护着谁,这种话,说多了就更是丢脸。
“父亲大人,我送裘老回关山,告假几日。”
“好,送远些。”
骁违将古裘扶进马车后,古裘的侍卫索晏坐在前面赶马,二十车辎重与八个随从,跟在后面。
骁违和玉骨骑着马,跟在最后。
两人并肩,玉骨的马稍稍靠后,眼神温柔,悄悄看着主人的侧脸。
骁违的喘息变得粗粝,胸肌暗暗起伏,心中暗咒:
‘妖精,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就叫勾引’
他倏地攥住了玉骨的手。
不满她拭着挣脱了两次,像是惩罚般,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正乐在其中时,后面凌乱的马蹄声渐近。
裘老体弱,心气也弱,骁违看他神情也是颓然,怕他没等走到关山便嘎了,特意交待队伍慢行,有人赶上并不奇怪。
可后面这一队人,尖叫吵嚷着赶上来,颇为聒噪。
骁违不情愿的松开了手。
来人是姜癸、姜厘父子,发现是骁氏的车队,姜癸一个手势,让冲上来的一队人放慢了速度。
姜癸骑着马绕了一圈,打量起随行的二十车辎重,开口道:“能遇见违公子真是难得,违公子这是做什么去?”
“送裘老回关山。”骁违回道,冷冷淡淡,不带任何情绪。
“他都已经老弱到要违公子送了么?”
此话是试探,为了确认骁违是否铁了心要帮扶申屠氏。
其他人都知道申屠氏是虞国公戈荣砧板上的肉,是不敢插手的。但如果是司空府出手,戈荣大概率不会直接翻脸,而是会找这位违公子谈。
最多也是暗中较劲,赢了以后再试图分杯羹出去,拉拢或交换权利。
骁违轻哼了一声,未说话,并不想与他多言。
另一边姜厘也赶了上来。
只怔愣愣的看着玉骨。
骁违瞧见,便也不跟他客气:“厘公子,不要用你那双肮脏的狗眼,盯着我的人。”
骁违这话,惹怒了姜厘。
姜厘呲牙咧嘴正欲发作,玉骨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姜癸向姜厘摇了摇头。
骁违一向孑然孤傲,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他收缴赋税、查封地产,与那些世家望族打交道,从不讲情面,连戈荣也不甚敢惹。
眼下上面还没发话,这个人,他们自己惹不起。
姜癸决定先不找麻烦,带着一群人向前赶去。
行至日落,前面便要到一片狭长的密林。密林入口处,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大集。
这里本属于申屠氏的属地,因申屠氏这些年人口凋零,族人已经归缩到关山一处,这里反而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因此混杂了各种讨生活的人。
大集上最中间的位置,有个最大的酒肆,也是大集上唯一可打间住店的门面。
宇南买了些吃食分与一众随从。
骁违、玉骨、古裘、索宴四人进了店,店内最里桌,坐着姜癸、姜厘父子。
骁违拣了最外的桌子,请古裘坐了,然后去问店小二要住宿的房间。
那小二迎面笑着过来,想来是年纪不小了,笑出一脸褶子来,露出两排不是很白的牙。
“这位官人来得晚了些,六间房可是没有了,只剩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