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梅轩,婚房内,唯有红烛映衬着美人。
玉骨独坐在婚床上,只觉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外边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小,人群正在逐渐稀释。
她希望时间定在主人进门的那一刻,她希望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她夫君,他们只拥有一世姻缘便好,平安到老,携一生,共白头。
但这样的想法只能藏在心底。
主人虽然做了她的夫君,却只能是主人。
他是上神,她是妖精。
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开的。
能辅佐主人完成心愿,已经很好了。
等有一天,主人做了人王,整治好这个人间,她会回到默幽山,主人会回到清微天做上神。
与主人共享神运的事,她其实不太敢想。
玉骨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有什么可感叹的呢。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人了,像人一样贪婪,像人一样索求无度。
与主人重逢的岁月,已经足够她以后在默幽山静静缅怀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做妖更不能。
外面完全静了一下。
房门终于被推开。
那人向她走来,每一步都稳健,但也都带着愉悦。
骁违有些激动,只有撰着拳才不会让手发颤。
“玉骨!”
他唤了她一声,语气充满坚定,没有片刻犹豫,便扯下遮在她头上的红菱。
“主人。”
玉骨回应了他一句。
她瞳若秋水,潋滟盈盈,无论从前如何,以后如何,此刻她是开心的。
骁违表情一顿,坐在床上,将人抱到自己膝上,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抚她脸颊。
“乖,叫夫君。”
玉骨心头一颤,朱唇轻启,却终究没说出口。
他换了个要求,“叫我的名字。”
她更是叫不出口,越发觉得僭越。
骁违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觉得有些失落。
但并不觉得有多难过,来日方长。
婚房的门一日一夜未开。
次日晚上,骁违命秋静和韶月烧水,然后搬来浴桶,这两人终于能做些本职工作了,但也仅此而已。
骁违亲自将浴桶蓄满水,试好水温。
这一日一夜的努力,终于有了突破,小妖精因实在受不了折磨,终究是叫了一声夫君,他受用的不行。
玉骨已经萎在床上,累的昏昏欲睡,嫁衣碎了一地,床上除了滑软的被褥,再无其他。
洞房日与平日大不相同,他真正让小妖精体会了什么是丧心病狂。
骁违将玉骨抱入浴桶,然后自己进入。昨夜行径过于疯狂,因带着愧意,小妖精的每寸肌肤都被他一双大掌温柔以待。
温热的水似能缓解一些疲倦。
浴中美人轻哼一声,仅仅这一声就极具魅惑,他忍不住又将她轻揽入怀。
水波不断拍打玉桶,水一层一层的涌出来,玉骨又被拖进云海,不断沉浮。
许久许久,理智与欲望撕扯了几番,骁违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小妖精抱出来,放在坐椅上,给她擦干,端起盛着浓汤的碗。
“夫人,先吃几口,吃完再睡。”
几经折腾,终得深眠。
他侧卧在她身旁,看着她入睡的容颜,眸子灿若星辰,熠熠生辉,一瞬间都不舍得移开。
“主人……”玉骨轻喃了一声,人却已经沉香入梦。
唉!小妖精真是磨人,做个梦,梦里依然是他。
骁违唇角轻轻勾起,他是真的上神落入凡尘,在最放松最愉悦的状态下,华若黄鹤,风华无双。
天地宽阔,那五百多年来,她走遍天下,只是在寻他等他,那万疆图就是证明。
十指相交,骁违也渐渐睡去。才知原来在自己梦里,也只有玉骨。
他每次一闭上眼,进入深度睡眠后,便会回忆那五百年的时光寻她。这一夜见到的都是她孤寂的身影。
他紧紧抱着小妖精,但梦里只能看着他,在那里他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只能观望。
玉骨只觉得自己在海上,不知哪里来的气势磅礴的飓风,肆虐了整整五日,海浪翻涌。
床围上的扣带都断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飓风有时也会散去,海面也会平静几分。
“还累不累?休息好了没?”
虽然时常装晕,但她是真的疲惫,每到这时,耳边又会想起温柔而深厚的声音,教她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
那层层递进的思维和策略如迷乱人心的旋涡,每次都能引得她强打精神去听,听得她来越精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作威作福的男人意犹未尽,越战越勇,完全没有结束这一切的意思,直到武蒙来敲门。
六天的时间,从关山来的信送了两遍,都被拦下,直到第三封信笺送来。
能让武蒙来敲门,那是出大事了。
这事宇东也没拦住。
此时的关山。圭末要疯了!
那颗粒饱满亮泽的稻子,全都分给了贫民和奴隶。
一车又一车拉去了泽园。
氏族所有最好的资源,都要分给六大长老,大长老们的权力仅次于大首领,甚至有时能掣肘大首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虽然他分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稻子和财富,但那又能怎么样?
给奴隶和平民百姓的太多了,他看得眼睛都红了,那些都应该是他的!
圭末手里还有两千奴隶没有交出来,他对这些奴隶有生杀予夺之权。他一口气杀了五百个,逼着索宴和寒肖交出稻子、和开采出来的第一批要运往帝都的玉器。
他绝对不允许那些上层的玉石被拉走!
玉骨得知此事,气的脸色发白,牙都要咬碎了。
深思片刻后,她与主人告别。
“主人,玉骨要回关山一趟,主人直接去阳城等我好不好?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去找主人。”
骁违当然想说不行。
他原本打算至少缠着她一个月的,若是她受得了,那就三个月。他要酣畅淋漓,过足了瘾。
但是小妖精现在明显躁郁难安。
见主人不说话,玉骨有些急了。
“主人!”
玉骨涨的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臊。
“我……等去了阳城后,我把主人想要的都加倍补偿给主人。”
骁违的嘴角终于微微勾了勾,然后“嗯”了一下。
得到允许,玉骨几乎是冲出房门,牵了踏曜一路狂奔去关山。
连如玉都没理,武蒙、小然都没带。
此时的关山,索宴、肖寒、宇东正看着圭末杀人。
让六大长老把手上的奴隶都交出来,交出多少个奴隶,就有多少个奴隶种的田要抽成给原来的长老,这是之前定好的。
但是在交出奴隶之前,长老就是有权对治下的奴隶任意杀戮,那是私有财产,可以随意处置。
至于按他要求,要把稻子和玉器分给他,谁也没有这个权力。
索宴和肖寒无可奈何,他们没有对圭末动手的理由,也没有阻止他处置私人财产的权力,更不能打他或杀他,宇东算是个外来人,只是协助寒肖保护粮食,就更无奈,但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圭末长老,我劝你收敛一些。”
圭末此时满眼腥红,身上沾满了血,对他冷笑,语气极为不善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
“我没有管你,我只是好意提醒,别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家少夫人,脾气向来不好,她虽然此时不在,但仅仅是此时不在而已。”
圭末愣了一下,宇东所说,他自然知道。
但是他杀自己的奴隶,没有破坏任何规定,触犯任何王法。
他也知道等大首领回来,想找个理由并不难。
但他忍不住。
一匹饿狼看着一只肥羊被其他狼分食,自己却不能咬上一口,是什么感觉?
他怎么可能不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