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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

出人头地从来都是个受教训的过程,就像今天,七月的盛夏在这里是难以忍受的酷暑,教训人的不只是天气,还有刚刚一场失败的谈判。

李墨曜从小学开始最讨厌的就是考试,别的孩子已经开始答题,而他还在写名字。父亲是一个标准的工人,谁能想到他会给自己起这么绕口的名字?直到多年以后他问过母亲才知道,并不是父亲给了自己多大的期冀,而是这个名字是算来的……

“墨曜,你慢点……”

从ShAIRc总部大楼刚走出来,潮热的天气就立即给两人上了一课,岳扬一把扯下领带,边打开上边两排衬衫钮扣边追了上来。

临港智汇未来人工智能研究中心,英文缩写ShAIRc,总部大楼外李墨曜步履匆匆,他低着头闷声不吭。岳扬只得忍着骄阳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了上来。两人刚刚和隶属于该单位的ASS总裁进行了一场谈判,结果很是不理想,尽管双方整整谈了三个小时,但对方对他们自行开发的设计类工业软件Smw并不感兴趣。

岳扬急喘了几口粗气说:“那个江总是个天才,可是他太醉心于高级人工智能了,不了解咱们的产品的意义。”

李墨曜突然停下脚步,尽管他额上渗着汗水,但却没有抬手擦,目光甚至有些空洞。

“喂,你没事吧。”

看着好友状态不对,岳扬呆愣愣地立在原地,言语间不掩饰关切,同伴的眼眶都有些下陷了,哪里还像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啊?

“咱们团队有四十个人等着吃饭呢,关键环节解决不了,我们拿什么给他们交待?”

李墨曜说的是心里话,上一笔投资已经见底了,如果和ASS公司的合同拿不下来,他们将无法给投资人一个交待,后果很严重,尤其是对他们这个新生创业团队而言。

“大不了把公司卖给他们,咱们再给他们打工就是了。”岳扬眨着眼睛,丝毫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对。

“那我们创业初期走到现在经历的那些困难和挫折就白费了。”

“怎么能白费呢?我们依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实现价值啊,这是市场规律,不丢人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嘛,创业的尽头是打工。”

岳扬在大一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明星,在智能社位于核心位置,仅仅两年时间就带领团队拿下了拿下Robcup仿真组和机器人设计的双冠军,研一的时候两人正式成为朋友,几年间小有所成,但Smw太重要了。当我国成为一个制造业大国的时候,工业软件水平却与世界有着很大的差距,尤其是研发设计类工业软件。

西门子、达索系统、艾默生、通用电气这些国际上响当当的知名大公司就不要说了,国内也有很多后起之秀,本来李墨曜很看好ASS公司的妙系统,但是现在……

“不就是一单买卖嘛,再说人家也没把话说死啊,这大热天的咱们就别在这儿站着了,快点儿找个凉快地方吧,我要中暑啦。”

临港的好处就是人少车多,当两人乘上无人公交车之后,凉爽的空调总算把快要热晕的两人给救了回来。望着车窗外的滴水湖,李墨曜陷入了深思。

沪上是一个繁花似锦之地,作为中国经济的强劲引擎,它占据着科技创新的前沿,在这里要书写的不仅是金融传奇,也是无数有梦想的青年梦寐以求的广阔舞台,他们曾经信心满满地站在这个舞台上,期冀能够写下浓墨

重彩的一笔。

岳扬说的也许是对的,只是一单买卖,可能够接这单买卖的公司并不多,如果ASS公司不合作,那么下一家该找谁呢?

“东北应该很凉快吧。”

岳扬坐在李墨曜后面的位置,他没有看到同伴的表情,似乎是被这烦躁的天气搞得心焦,他希望现在就身处一个凉爽之所。

“也热……”李墨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但没有这么热。”

提起家乡,李墨曜的眼前闪过另一番景象。

德国鲁尔区,随着最后一座黑煤煤矿宣告关闭,这个形成于19世纪中叶,曾经带给过整个德国工业腾飞与民族荣耀的支柱产业走向了尾声,杜伊斯堡的莫比乌斯环宣告着它的新使命,一座座被改造过工业园、生态园在旧有的墓碑上绽放出新生命,如同自己的家乡一样。当一座座破败斑驳的工厂被推倒,为数不多保留下来的残躯以新面貌融入到城市现代化的洪流中,它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工业园。

从鲁尔到沈州,从陆家嘴到临港,生于工业城市的李墨曜一直有一个更大的梦想,这个梦想他没有和别人说,他怕是一场梦,更怕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Smw就是开启梦想大门的钥匙,现在他急需找到那扇大门。

Smw是智造工坊的英文缩写,它被赋予的概念是智慧工业的发展中最关键的环节,通过提供强大的建模、仿真和优化工具,可以提高产品设计的效率和质量,融入了先进的算法和技术可以为设计师提供了更广阔的创新空间。它是核心,是关键力量。

李墨曜深知,如今的Smw还未崛起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还太弱小。

“哎,你们家不是有很多工厂嘛,实在不行回去碰碰运气?”

岳扬只是随口说,他对沈州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刚刚碰了壁,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的家乡倒是有很多工业园,不过你也可以称它为工业遗址。”

“就像鲁尔那样……”

是的,岳扬和李墨曜是一同留学德国的,临走前他们在高大的莫比乌斯环下发出了同样的感慨,那不是工业文化,是遗址,也可以称为纪念碑,是向后来人宣示旧有哀去的尘埃,是诉说这里曾经的拥有。

那曾是一座重工业城市,是有着长子般骄傲的荣耀之地,你可以说它是城市,也可以说它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工厂。

“人们找不到能认得出的城市。所有的城市都是虚构的。”

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里的一句话,现在提及真的很应景,仿佛时空中有某种无形的连接把两座相距千里的城市粘在了一起,有些是新兴,有些则注定凝固在某个历史瞬间。

记忆在脑补中逐渐变成了虚构,现在也很快成为记忆……

就在李墨曜脑海中还在不断翻腾着城市形象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这个特殊的音乐是给父母定制的,这个时候打电话?

“什么!父亲病危?”

有些事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当听清电话那一头的内容时,李墨曜的手机险些没滑落在地上。

“马上……帮我订机票,我要回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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