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以,我们都知道了。”
于舞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
“阿以,我们知道星官预言的话,那就是我们会牺牲在星际之战中。
所以常司、磷白、霍琳和你,才那么反对我们两个人去从事危险的工作。
因为你们也不能知道,到底我们什么时候会出意外,甚至你们自己都不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出意外。
我们的命途,最终还是落入了糟糕的结局。
阿以,明明知道无法改变,为什么你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呢?”
“我早已对星族起誓,要守护族人,可你们不同。”
我的眼神仍然淡淡的,我本不信命运,可星官预言在这么多星际年,都从未出错过。
我毕业那年,是卜算日,而那日星官第一次算出我们的结局,皆灿若流星,须臾消逝。
父亲和母亲知道这样的结局,母亲难过地昏仆过去,而父亲亦是陷入纠结中。
我还记得那日他苍老了许多,沉重地对我说:“若是当年没有一心培养你做这领袖,结局是否会不同?”
“父亲,没有如果。”我回答着。
“女儿这些年,承蒙同族人的供养和父母师长栽培,本就应当为了星族而战。”
“我本也不愿相信这占卜结果,可这星官占卜从未失误过。倘若你没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能够幸福地过好一生?”他叹着气。
“父亲也不必如此消极,虽卜算显示命途如此,但并非绝对。更何况我本就是星族战士,又怎能逃避敌人。”
我如此安慰着父亲。
我的选择是立下了保护族人的誓言,我不愿意逃避这一切,倘若死亡是命运,我愿意接受。
我不愿让父亲为难,而我从小就没有想过让他们的期望落空。
可是,于舞他们不一样。
我有注定要肩负的使命,可他们没有。
或许他们能够追寻幸福,得到对我们而言或许是奢望的一生。
牺牲的人已经足够了,不必增加无谓的牺牲。
“你们,身上没有星之线。”我说着,将右手摊开。
我闭上眼,片刻睁开眼,那手中一条银线横贯我的手掌,闪着光芒。
“于舞还有常宿,你们并没有这星之线,意味着你们本就不必走向这结局。”
我收起手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何处知道星官预言的,但无关的人,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星之线,又称为命运之线,而我与常司、磷白早已立下相同誓言。
“我并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透露于你们,还请见谅。”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而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至于霍琳的事,暂时不能告知他们。
“我希望你们能够活着,而不是死于这战争中。”我说道。
“恕难从命,抱歉,可我和阿舞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们的神情,似乎害怕我会竭力反对,可我并没有再阻拦他们。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我不会阻挠。”
我只垂下眼眸。
和他们告别之日,我亲自送别,而磷白亦伴随我身边。
而最后一次与他们通讯,我看见于舞背后是粲然的星空。
“此番不能将一切信息告知于二位,我深感歉意。
舍身于星空之中,我知晓二位皆为勇士。
唯愿心愿成真,无怨无悔。”我如此说道。
“阿以,我们为何明知是毁灭仍要前行,不过是一份使命,和阿以你有所不同的使命。
此番望各位不要挂念,前行之途从未终止。
阿宿托我代他向你问好,近日在空间站他新任站长,十分繁忙。
我与阿宿的想法,不过是能够尽自己所能在这有限的时候做好所有的一切。
无论如何,我和阿宿很高兴遇到大家,一同作战。
阿以,我平日总是显得乐观,此刻我仍然是这样的想法,我仍然相信作为我的好友的你们,都能活下去。”
于舞那张总是洋溢着热情的脸变得沉静,她与我通讯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而常宿随后走了过来,他的模样浮现在通讯器上。
他的气质多了一份稳重。
“抱歉,迟来了许久,请允许我做出如下汇报。”
常宿一手捂住胸口行了一礼,然后做出汇报。
“常宿,你们做的很好,这些情报非常珍贵,不知你们可曾想过回来?其余的情报收集可以派遣其他人去。”
我静静倾听着,随后询问道。
“阿以,我们下一个目标星系是母星旁系星,约莫不能回来了。”
于舞笑着说:“放心吧阿以,我们知道分寸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十分优秀。
常宿成为了一名非常优秀的空间站长,于舞则扩展空间站探查范围,他们为作战提供了极其珍贵的情报。
“好,不要逞强,有什么及时告知我们,如果遇到危险请及时撤退,不要恋战。”我说着,看着他们答应了我。
但意外总是那样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
那日过后,直到有一日,他们也和常宿母亲一样杳无音讯。
“常司,请分批派遣队伍搜寻。”我对常司远程指示道。
“是。”他回答道,我却感到他的情绪。
“常司,你还好吗?”
我看着常司的容貌明显憔悴了许多。
“抱歉,我本应当阻拦他们的,倘若我下达指令,常宿便不能担任空间站长一职。”
“没事,这本就是已经被预言的事情,浊以,我们无法阻止。”
常司回答着,而我陷入了沉默。
难道这些所谓命运,真的不可抗拒吗?
派遣队搜寻下,一无所获,连常宿他们一丝音信都无,很难想象他们受到过什么样的袭击。
他们留下的,不过是那些与星球的通讯,和一点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虽然并非死讯,但也相差不远。
思绪中断了。
偌大的办公桌上,没有什么文件,已经被我一一处理,只有一些军事书籍放置在其上。
“如今你这么说,又让我想起了常宿他们。
那时的我听着他们充满信任的话语,如今岁月流逝,那记忆于我恍若隔世。”我说道。
磷白的神情透露出哀伤。
“他们可还有一线生机?”
“微乎其微,这些年,新任空间站长带领空间站人员再去了那星球,可仍然一无所获。”我答道。
无论是关于古大陆的资料,或是关于星虫,甚至是星之巫者。
我不能知晓于舞他们曾遭遇过怎样的艰险,才得到这样珍贵的资料。
直到断联前,他们仍然不曾中断过工作汇报。
“白,他们的牺牲并非是徒劳,可逝去之人,不会回来了。
我承认我对他们的重视是超过其他人的。”
“阿以,你可想过,我们也不会回来了。”磷白说着,他的瞳孔倒映着我的模样。
“我知道,这一点,常司也知晓,不是吗?”
我望着磷白的眼,那是一片深深的琥珀色的海,其中仿佛有漩涡,又有星辰点点。
“是。”他神色温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