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没有理会玄印的煽动。
“【碧水滔天】之后是【碧海潮生】?然后呢?”
“这完全有可能是自然更替吧,并不说明我姐姐的仇人就是海家人。”
“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简单的诱导话术就能让我帮你对付一个世家吧?”
旁听的屏余:我说这种被忽悠感怎么这么熟悉呢!
“世家做事往往滴水不漏,找不到证据的!这么有针对性的更替还不够吗?”
玄印气急:“而且……”
“而且。”葳蕤打断了玄印的话。
“而且我要指出一点,”葳蕤语气冷静得很,“在原本的内容被加码为【帮助】后,我们的交易已经不包括让我知情了。”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的玄印噎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景炆看见玄印眼睛越瞪越大,当即爆笑出声。
景炆几乎笑出了眼泪:“你不是喜欢玩文字游戏吗?撞到铁板上了吧。”
“那不是你姐姐吗?你真一点儿都不在意?”
“不,正因为我在意。”
“正因为我在意,所以在我姐姐想让我知道之前……”葳蕤微微叹出一口气,“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都不该知道。”
屏余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闭上嘴装死。
景炆瞳孔地震:“……这就是家人的羁绊吗?”
身为独子且智识的他真的不能理解啊!
玄印虽然不是独子但也不能理解:“你还是个姐宝?”
葳蕤耸肩:“如果尊重家人意愿也算的话。”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帮我?”
玄印放弃了。
葳蕤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
“我们之前谈的是我帮你们对付玄桓,而你在我姐姐报仇的时候帮她一把。”
葳蕤手心向外,无名指和小指扣向掌心,伸开其余三指,把下巴放在虎口撑住,故作思考状。
他偏偏又拉长了声音。
“如今又来了个潮生,那可是欢愉派系的棘手角色……”
“可你只打算支付一点我不太想要的代价……真没诚意啊玄大公子。”
景炆跟着复读:“真没诚意啊——玄大公子——”
玄印在复读声里狠狠破了防:“所以我问你要怎样才帮我啊!”
“很简单啊,”葳蕤嘿嘿一笑,“这是另外的买卖……”
“所以加钱就行了。”
“我今天听山长念你俩的档案,听见了罗浮数赛一等奖。”
“而偏偏我啊,以前没读过书,数学不咋好。”
“要不?你给我补补课?”
景炆先自告奋勇:“别找他啊找我啊,我当初分数比他高!”
“别闹,你有另外的安排。”葳蕤安抚他,又小声跟他咬耳朵,“我格物也不太好,得靠你了,玄印又不会格物,只会个数算,半点比不上你,我指望不上他。”
玄印:“我听见了!”
葳蕤毫无蛐蛐人被听见的窘迫,还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哦?然后呢?”
玄印憋气。
在憋死前还是让了步:“就这样?”
葳蕤假笑:“我还是那句话……”
“你也只帮得到我这个。”
玄印狠狠地盯着葳蕤的眼睛,到底却什么都没发生。
那股狠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了。
他没精打采地伸出手:“成交?”
“成交。”
葳蕤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在玄印合起手指之前抽走。
玄印不爽的表情还没摆完,葳蕤却不再看他,把桌上的重剑一收。
“走吧,该回去了。”
景炆:“?”
景炆:“不是还要听屏余的消息吗?”
“其实不用听了,”葳蕤指指同样一脸懵的屏余,“他上来了,那么玄桓的挑拨就是白干。”
“详细说说?”
刚刚答应付款的玄印好奇起来,这种好奇里面还有一点担心被卷款潜逃的不安。
“这有什么好详细说说的?”葳蕤把屏余的肩膀一揽。
就这这个亲近的姿势,葳蕤直接发问:“屏余?”
“我在。”屏余下意识答道。
葳蕤差点破功。
葳蕤:什么你在,你是siri吗?
葳蕤轻咬了一下舌尖,防止自己笑出了声。
“你是更相信我,还是更相信玄玉的叔叔?”葳蕤接着问
屏余想都不想:“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信哥你了。”
“是啊——”葳蕤拉长声音,对着玄印复读了一遍,“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信我。”
“你妹妹比起不亲近的叔叔,肯定更信屏余。”
“可是怎么办呢?比起你妹妹不亲近的叔叔,屏余更信我诶~”
开完了玩笑,葳蕤神色恢复正经,那张冷漠正太脸一旦不耍宝不嘲讽不作怪,看起来真的格外可靠,连眼神都坚定而智珠在握。
“只要屏余还在信我,那么玄桓的引诱就毫无用处。”
“就算起了用处,只要玄桓走上和我敌对竞争的台子……”
“哪怕一秒钟……”葳蕤揽着屏余往前走,走出了树荫,走到了阳光下,“哪怕一秒钟,只要他站上去。”
被正午的拟造阳光晃了一下,葳蕤眯了眯眼,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他比划了一个“1”。
“他的意图暴露在阳光下,只要一秒钟,就会前功尽弃。”
“因为屏余相信我。”
“所以玄玉即使不信我,也绝对不会站在玄桓那边。”
葳蕤就这么揽着屏余,讲着好似要利用屏余信任的话。
但葳蕤的表情没有变化,屏余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就好像那句话没有说过一样。
玄印明明站在树荫下,却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就好像也被什么从未见过的、坚定而闪亮的东西晃到了眼睛。
“而我们也说过了,玄桓想要我的位置。”
“那么他踏上和我敌对的道路,就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
“所以他的溃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接话的是景炆,他手里捏着三根柳枝。
是刚刚掉进石缝里的三根。
景炆的指尖微微发红,显然是刚刚用手抠了那条不窄但也不算宽的石缝,被边缘磨红的。
景炆把抠出来的柳枝并排深深插在了湖边的土里。
“无心插柳,偏成浓荫。”
“也许不太贴切,但玄桓的确无意地给自己竖了一个越不过去的劲敌。”
“这如何不是无心插柳呢?”
景炆拍拍玄印的肩膀,越过他走进了阳光里,追前面的两人去了。
玄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三根柳枝。
他走上前,用脚推了推土,把柳枝下堆住,帮它们站得更稳。
“越不过去吗……”
他喃喃一句,然后也走进了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