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夜露吹过观前的老松树,松针上的水珠啪嗒落在青石板上。
李清音站在偏殿门口,看着孙娇被灵月仙子扶进去,少女的脚步虚浮,后颈那道淡青色的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清音。\"玄风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腰间的青铜铃铛还沾着夜露,\"那黑袍人的术法带着幽冥气,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回见有人能把阴煞咒使成这样——他分明是冲着孙姑娘来的。\"
李清音摸了摸发烫的玉佩,玉牌上的云纹在掌心硌出浅红印子。
前几日收到的那封血书还在她袖中,泛黄的纸页上\"深渊将启\"四个字似乎还在渗着暗褐色的血渍。\"先安置好大家。\"她转头对玄风道长道,\"我去和孙娇谈谈。\"
偏殿里燃着艾草香,灵月仙子正用温水给孙娇擦脸。
少女盯着铜镜里自己的眼睛,眼尾泛着不寻常的青黑,像被墨汁晕开的蝶翼。
听见门响,她猛地攥紧帕子,指节发白:\"清音姐......\"
李清音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覆住她发抖的手:\"别怕,你想起什么,就慢慢说。\"
孙娇喉结动了动,眼泪突然砸在帕子上:\"半月前我在井边打水,突然眼前一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黑雾里,有个沙哑的声音一直说'回来'......我以为是累着了,可前日在藏书阁翻《幽冥录》,里面写'血脉觉醒者颈生玄纹,乃深渊之钥'......\"她猛地抬头,\"刚才那黑袍人说'钥匙不该在人间',是不是因为我?\"
李清音的瞳孔微缩。
她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匿名信,信里夹着半块玉牌,玉质阴寒刺骨,正是方才她掌心那半块的配对。\"那玉牌是从哪来的?\"她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孙娇颤抖着摸后颈,\"血脉觉醒那天,我后颈突然疼得厉害,对着镜子一看,就多了这道纹路。
然后床头就多了这块玉牌,背面刻着'深渊'两个字......\"
李清音心底一沉。
原来那封血书、玉牌、孙娇的血脉,竟早有联系。
她正欲再问,窗外突然传来季轩的唤声:\"清音姐!
林大师醒了!\"
林大师躺在东厢的竹榻上,白发散在枕间,见李清音进来,勉强撑着要坐起:\"小友,那黑袍人的术法......\"他咳了两声,\"老道年轻时随师父去过幽冥入口,见过类似的阴煞气。
幽冥血脉者能感应深渊,而深渊里......\"他压低声音,\"传说是上古封禁的邪修之地,里面困着个了不得的人物。\"
\"钥匙。\"李清音接口,\"孙娇是钥匙。\"
林大师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也听说了?
《玄门秘典》记载,每百年幽冥血脉觉醒者现世,便是深渊封印松动之时。
那黑袍人......\"他顿了顿,\"怕是想借这把钥匙,放里面的东西出来。\"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季轩掀开门帘,手里攥着半张残破的信纸:\"清音姐!
我查了那封血书的来源,是用观里十年前废弃的信笺写的——送信使说,信是从西山破庙的香炉里找到的!\"
李清音接过信纸,见边角还沾着香灰。
西山破庙她知道,是三十年前被雷火焚毁的清虚观旧址,早成了狐兔窝。\"看来有人在引我们过去。\"她将信纸递给玄风道长,\"道长,灵月仙子,我想请你们同我去西山破庙查查。\"
\"那孙姑娘怎么办?\"灵月仙子担忧地看向偏殿方向。
\"林大师留下镇场子,季轩和田瑶守着孙娇。\"李清音转身对季轩道,\"你把我画的镇魂符贴在孙娇房里,若有异动,立刻用传讯符唤我。\"她从袖中摸出三枚青铜符,\"这是我新制的避阴符,你们每人戴一枚。\"
季轩捏着符纸用力点头,目光扫过李清音泛青的眼尾——他知道师姐为了画这些符,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子时三刻,月光爬上西山。
李清音提着灯笼走在最前,玄风道长的青铜铃铛在身后轻响,灵月仙子的拂尘扫开挡路的野藤。
破庙的断墙上爬满葛藤,门楣上\"清虚观\"三个字只剩半块\"虚\"字,在风中摇摇欲坠。
\"小心。\"玄风道长突然拽住李清音的胳膊。
她这才发现,地上的青苔里隐约有暗红纹路,正是方才黑袍人施咒时的阵图残迹。
灵月仙子的拂尘突然泛起白光,她指向香案下:\"那里有东西!\"
三人凑近,见香案下的青砖被撬起一块,露出个巴掌大的铁盒。
李清音戴上手套打开,里面躺着半卷发黄的经卷,封皮上赫然写着《幽冥血脉录》!
\"清音!\"季轩的传讯符突然在她袖中发烫。
她展开符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血字:\"孙姑娘不见了!\"
山风突然卷起满地落叶,经卷的纸页哗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女人的轮廓,后颈的玄纹与孙娇如出一辙。
李清音盯着符纸上的血字,耳边响起黑袍人临走前的威胁:\"钥匙该回深渊——\"
她猛地抬头,月光下,破庙的断墙上不知何时多了道黑影,正对着她缓缓举起手。
黑影掌心,一枚与她手中相同的玉牌泛着幽蓝光芒。
山风裹着松针的气息灌进破庙残垣,李清音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她刚要将《幽冥血脉录》收入怀中,脚下的青砖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那是机括启动的声响。
\"小心!\"玄风道长的青铜铃铛瞬间震出清越鸣响,他一把将李清音拽到身后。
几乎同时,破庙东西两侧的残墙上突然暴射出数排淬毒飞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芒;屋顶的瓦缝里也簌簌落下带倒刺的铁弩箭,如同暴雨倾盆。
灵月仙子的拂尘瞬间绽放出乳白色光晕,如同一面流动的纱幕横在三人前方。
飞针撞上光幕便\"叮\"地弹开,铁弩箭却带着力道压得光幕微微凹陷。
李清音咬破指尖,快速在掌心画了道金纹防御符,拍向地面:\"土垣!\"
青灰色的土墙从三人脚边拔地而起,与灵月仙子的光幕形成双重屏障。
玄风道长趁机摇动铜铃,声波如利刃般劈开逼近的暗器,有几支漏网的擦过他的道袍,在布料上割出细密的血痕。
\"这破庙竟设了机关!\"灵月仙子的额角渗出薄汗,拂尘上的银丝已有几缕断裂。
机关声渐歇,三人刚松一口气,香案后的断墙突然传来砖石摩擦的声响。
一道身影从暗门中缓步走出,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显露出分明的皱纹——正是那神秘老者。
他穿着暗纹黑袍,腰间挂着与黑袍人同款的骨珠串,手中把玩着半块幽蓝玉牌,与李清音袖中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小姑娘的符法倒是精妙。\"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不过你们以为单凭这点本事,就能助我取钥?\"他指节轻叩玉牌,\"那小女娃此刻怕是已经站在深渊入口了——三百年的等待,该结束了。\"
李清音的瞳孔骤缩。
她终于看清老者袖口的暗纹——那是与孙娇后颈玄纹相同的纹路,原来他才是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玄风道长握紧腰间铜铃,青铜表面泛起淡淡的金光;灵月仙子的拂尘重新凝聚起光华,银丝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匹夫!\"玄风道长声如洪钟,\"当年你师父偷改《幽冥录》被逐出师门,如今竟要放邪修出世,当我玄门是摆设?\"
老者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狠厉:\"摆设?
等深渊里的大人出来,这天下玄门都得跪在他脚边!\"他突然抬手,手中玉牌爆发出刺目蓝光,断墙后的暗门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既然来了,就留下当祭品吧——\"
李清音摸出袖中最后的引雷符,玄风道长的铜铃已经蓄满力道,灵月仙子的拂尘尖端泛起刺目白光。
月光下,三股玄力与老者的幽蓝光芒在破庙中对峙,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腥甜。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