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回过头,老汉颤颤巍巍地把门推开,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进来吧。”
章文心中一喜,有眉目,他急忙跟了进去。
老汉一个人住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
一张上了年头的行军床挨着墙边,靠窗户放了张书桌,上面盖着一层玻璃,下面压了很多东西,有电话号还有一些名片和照片。
桌子上放了一台老式带天线的大头电视。
这住宿条件说不上艰苦可也好不到哪儿去,满满九十年代的质感。
这些倒没什么,最显眼的是摆在屋子中间的那架炉子。
这玩意儿可是老物件了,上一次见还是小时候在农村的亲戚家里,现在连农村都很少见,二层小楼,wifi热水,一应俱全。
老汉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小马扎递给章文,自己坐到了床上。
马扎是自行车胎和木头自制的,章文坐上去感觉比想象中要稳固得多。
老汉从兜里掏出一盒白色的软包白沙,章文见状赶紧掏出了自己的烟给老汉递了过去。
老汉摆了摆手:“这有钱人才抽的烟,我可抽不惯。”
“您这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普通人。”
“那你尝尝我的烟。”
长辈递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章文接过烟后先给老汉点着,猛吸一口非常辣嗓子,这种烟就是抽起来口感不佳且后劲十足。
“大爷您贵姓?”
“姓刘。”
“感觉怎么样?”刘老汉问他。
“挺好的呀,不论贵烟还是便宜烟,都是抽一口就吐的玩意儿,没多大区别。”
刘老汉笑了笑:“以前刚开始在这儿看大门的时候,到了半夜总容易犯困,所以就抽一些劲比较大的烟提神,现在年纪大了,觉也少了,之前儿子给买了条好烟反而抽不惯了。”
“听您这个意思,在这看大门有些年头了?”章文问道。
“没错。”刘老汉说:“差不多有二十来年了,我家本就在贺兰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年轻的时候没啥文化只会种地,后来这边建成了景区,我也上了年纪就被人介绍过来看大门了。”
“那就是说西夏王陵在还没有被政府保护起来的时候,您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刘老汉点了点头:“当年一些陪葬陵被当地人推倒建田的时候,就有我们村里人的参与。”
“我刚才在门口说的那些话,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章文直奔主题。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些。”
章文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对刘老汉实话实说,既然是自己有求于人一定要先态度端正。
他一五一十的把在哨马营石室里面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刘老汉听完以后神情明显有些激动。
“真没想到啊,这些事情竟然是真的。”
章文非常好奇这老汉到底知道些什么:“您快说说。”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们家祖上有个先人,就是西夏人,做工匠的。你现在看到的那些个王陵,建造的时候就有他的参与。”
“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刘老汉说:“家里面传下来的,最开始那个先人留下了一个手札,但是那东西保存不了多久,后人们就每过几年把上面记载的内容重新抄写一遍然后保存起来才能得以流传。”
“现在东西还在?”章文有些激动地说。
刘老汉点了点头。
“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老汉刚张嘴,炉子上的水壶发出了吹哨子一般的声响,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桌子前面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牛皮色的纸包,里面是一些散装茶叶。
老汉抓了一撮,回头问章文要不要喝点。
章文赶紧摆了摆手,他现在求知心切,哪还有那功夫喝茶,倒是老汉做事情不紧不慢的。让他好生焦虑。
等到老汉把茶泡好,又往炉子添了几块煤,这才端着杯子又坐回到了床上,他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
“那上面记载的那位先人的奇遇。”
“奇遇?”
刘老汉继续说:“那位先人当时还并未成家,打算趁着年轻多攒些银钱,所以一直参与皇陵的修建。突然有一天李元昊下令他们这些修建皇陵的工匠们停止手中的工作,把他们全部集合到一起带进了戈壁之中。”
“就是贺兰山下的戈壁滩?”
“不错,那手札之中记载当时那位先人跟随大部队深入戈壁,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沙尘四起,沙子被风卷成一团,中间开了一道像嘴一般的巨大裂口。”
“那些工匠们看到这种景象非常害怕,他们被下命令进入那个裂口之中,如果不服从就会被杀死,所以他们就都被赶了进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进去以后竟然别有一处洞天,此处四面环山,风景与外面别无二致,有沙漠戈壁和蓝天,而进出口只有那个裂口。他们被安排在里面修建一座新的陵墓,所有的石料和工具都从那个裂口中运进来。”
“原本以为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做工,但是令那些工匠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沙尘形成的气团,却并非持续存在,有的时候几个月才会出现一次,最长的一次甚至消失了近半年,而如果没有这个沙团,就没有办法离开那个地方。”
“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章文简直不敢相信:“那这些工匠们的吃穿用度怎么办?”
“当沙团出现的时候,官府就派人送进来足够的吃食和水,能让这些工匠们维持好几个月。”
“在这之间,有很多工匠产生过想要逃跑的念头,但是四面的山过于陡峭险峻,根本无法靠人力逃出去,所以他们最终接受了事实,在哪里做工不是做。”
“随着陵墓逐渐成型,一些陪葬品也被送了进来,而这其中,就有你说的那种被吸干了血的人,还不止一个。”
“我那位先人的手札里面特意记录了这个东西,其形状样貌恐怖骇人,原本以为是旧尸迁坟,可那个样子完全不像尸体,谁也不知当时的皇帝李元昊把这样的东西运进去有何用意。没过几日又运进来了一个巨大的铜棺,想来这东西才是放正主的。”
“后来陵墓完工,那些参与建造的工匠们全部不留活口,而我的那位先人阴差阳错因为运气好没死透,趁那些官兵没注意把自己埋进了沙堆里躲过一劫。”
“然后他找了个机会从那个裂口里跑了出来,原本他想掩人耳目远走高飞,但是心中贪念作祟,自古以来修建涉密皇陵的工匠基本就没有活下来的,他侥幸躲过一劫后开始惦记里面存放的那些陪葬品。”
“于是那位先人便改头换面在贺兰山脚下的村子里扎根成家,打算等风头过了重新摸回那个地方,如果能偷出来几件珍贵的陪葬品那未来必定是吃穿不愁。”
“但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我猜他一定没有再找到那个地方的入口对不对?”章文说。
“你怎么知道?”
章文打了个哈哈:“如果真被他找到陪葬品,那您老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里看大门不是?”
刘老汉一番唏嘘:“确实啊,我那位先人再也没有找到皇陵的入口,那个地方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他经常会孤身前往那片地方,有时候就住在那里,一住几个月,但从来都是一无所获。”
“家里面的觉得他癔症产生了幻觉,但是他非常坚定自己的所见所闻是真实存在的,随后便把这段经历写进了手札留了下来,并特意交代了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故事章文听完只信了一半,如果按刘老汉所说,那岂不是说明那里凭空出现了另一个空间?
这事情过于离谱,比一个女人能活一百多岁还要离谱得多。
想到这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袁珊,不知道她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别在意,您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或许真的是您那位先人杜撰出来的。”
“如若仅仅是那份手札,我倒也是这么想的。”刘老汉说:“但是这些年来我们家祖祖辈辈历代先人中,还真有一位发现过入口。”
“什么?!”章文吃了一惊:“还真被人找到了?”
刘老汉喝了一口水:“有没有这个地方我也不敢确定,但是确实有人看到了,而且有可能不止他一个人,或许还有另一位也看见了。”
“另一位?他们俩一起去的?”
刘老汉摇了摇头:“他们俩差着两三百年呢。”
“那你为什么前面说只有一位看到了?”
“因为另一位失踪了,无从考证。”
“失踪了?”
“对。”刘老汉说:“失踪的那位正是按照手札上的记载去寻找陵墓入口结果再没回来。”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找到了入口并且成功进去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没能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失踪的?”章文还是不太相信这个故事。
“抛妻弃子没有理由啊?一家老小都健在,有什么理由要突然抛下她们离去呢?”
这倒也是,章文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会去这么做。
“而确定发现入口的那位并没有进去,他同样看到了那个沙尘卷成的气团,包括上面那个巨大的裂缝。只不过因为听说前人寻找入口失踪以后,他就没敢进去,怕自己也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