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挂在天幕,刺目的光线透过帐篷缝隙洒在他的脸上,
在战场前线难得可以睡个懒觉。
他将外袍随意披在肩上,头发也懒得梳,走出营帐。寒风裹着干燥的黄沙扑面而来,秦军士兵们正井然有序地操练着,每一声口号都掷地有声。
沈括驻足观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些训练内容虽然严格有序,可终归显得有些……单调死板。
长枪刺击、刀盾协作、方阵列队,依旧是那老三样。
对上草原游牧民族时,这种训练模式虽不失为杀敌利器,但若敌方采用更灵活诡变的机动战法,这些整齐的阵列或许会成为他们难以摆脱的拘束。
正出神间,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括,你以为秦军操练如何?”
沈括回过头,便见侯宇一身黑衣,叼着雪茄负手而立,俨然一副黑帮大佬的气质。
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像个黑老大手下的马仔.......
“规整有余,灵活不足。”沈括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答道,目光微垂。
“看来将士们还习惯于用方阵一板一眼地压制敌军,却未曾多想如何破除灵活阵型,候兄认为如何?”
“哼!一群废物!”
侯宇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沈括闻言,抬眸扫了侯宇一眼,嘴角扬了扬,他低声道:
“侯兄,虽说他们动作迟缓些,但若依你那杀人如麻的手段,这世上岂不是人人皆废物?”
侯宇冷哼了一声,将口中的雪茄直接按进手掌里熄灭,头也不回的说:
“废物就是废物,何须拐弯抹角地夸他们有潜力?但凡敌军换个策略,他们整整齐齐的方阵,还真拦得下?”
侯宇语气中的鄙夷令沈括失笑出声,他这种暴力美学的践行者,对战场杀敌效率的追求近乎偏执,他更喜欢在短时间内更快更多的击杀敌人。
而秦军这种讲究纪律整齐的作战方式,在侯宇眼中恐怕连当街逞凶斗狠的街头小混混都不如。
不过沈括也不是完全认同侯宇那种以个人实力取胜的方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衣服拉紧了一些。
“那你倒是给个提议,除了骂废物还有其他办法吗?”
沈括伸了个懒腰,看着侯宇说。
侯宇翻了个白眼,浓密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
“办法?那是蒙恬该考虑的事,我只管杀人。”
他重新点着一根雪茄,吐出一口烟圈,呛得沈括咳嗽了两声。
沈括无奈地挥了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
“侯兄,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好歹也是个……”他顿了顿,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侯宇在军中的身份,最后只得含糊地说。
“……也是个重要人物.......”
两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往蒙恬的幄帐溜达。
营帐口的士兵看到沈括时眼中闪过一丝敬畏,沈括透过幄帐缝隙,隐约瞧见里面众将围坐在一张军用地图前,眉头紧锁地商讨,氛围一丝不苟。
说到激烈处,蒙恬更是拍案而起,浓眉紧蹙。
“哟,果然够热闹。”沈括挑帘而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沈大人!你可真会挑时间。”蒙恬抬头注意到他,沉重的表情一下缓和了不少,那张刚刚还是战局愁云密布的脸瞬间挂上了笑容。
“正好,来给咱们出点子!”
沈括心中隐隐察觉这任务八成不是什么美差,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点头。他与侯宇走上前,低头扫了两眼地图。
一旁的将领们显然对沈括的到来并不意外,但也不致热情,几乎都只是点头致意便继续低声讨论。
“沈括,你一贯聪明,说说看,这敌军迁徙之地,依我军目前的作战风格,是该刺破他们的核心,还是吞并其外围?”
蒙恬指着地图上被红圈围住的区域,语气中略带几分试探。
沈括挪动视线,目光落在那些标注得极为详细的红色箭头上。他微微一顿,瞥过一眼后摇摇头:
“蒙将军,我看两样都不是难点,可我大军的训练,恐怕难以应对突发变故。”
帐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好几位原本低声交谈的将领纷纷转头看来,神色各异。
此地既是前线大帐,也是这些将领们的权威领域,沈括如此直接地挑明秦军操练上的隐忧,说得隐晦些许还好,直白点几乎等同于让他们面上无光。
蒙恬挑眉,坐回椅中,眯起眼睛看着沈括:“沈大人,此话怎讲?”
沈括也不避讳,神色自若:
“敌方灵活善变,我们步兵纵然纪律一流,但过于依靠方阵协作,灵变不足。”“一旦敌人改用游击式打法,将我军牵制消耗,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后将军王离就已冷哼出声:
“我秦军阵法堂堂,何须改学那些歪门邪道的打法!难不成舍弃百战兵阵,就为了追着敌人乱窜?”
另一名年长些的将领也颇为不满:
“沈少府令,我等好意召你前来征求意见,你却反言军操不堪,这未免太过托大。训练传承数十载,总不能全盘否定吧?”
沈括脸上神色不变,但余光却瞥见侯宇已经握紧拳头,肩膀绷得极紧,显然一个不顺心就要干掉眼前一堆人。
沈括嘴角微微一抽,伸手轻轻拍了拍侯宇的臂膀,示意别冲动,同时悠悠开口:
“两位将军莫急,我并非否定军操,而是建议多元化训练。比如……”
“比如什么?”王离似乎有些压不住火气,语调中带了些冷意。
沈括沉吟片刻,指尖轻轻点在地图的边缘,滑过几条标注精细的线路。他抬起眼,看向在场众人,声音不疾不徐的说:
“我认为,除了目前的阵法攻坚外,我军更需提升单兵的战场机动性。”
一句话落下,整个营帐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中。几个将领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和不解。
随后,王离最先打破沉默,他“啪”地一拍桌案,猛地站了起来。
“沈大人,”王离俯下身,粗黑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敌军都一波波压上来了,你和我说单兵机动性?这和让我们拆散队伍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他的大嗓门就就像是打雷一样震得帐顶都在抖,几名年轻些的副将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似有些不知所措。
而站在王离对面的侯宇,却已然目光一冷,拳头攥得咯吱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