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泪手中的短刀寒光一闪,划破了夜风的寂静,直刺向沈言的身躯。沈言愣住了,眼中满是惊愕,但他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红泪的寒光袭来。。
“嘶啦”一声轻响,短刀狠狠刺入沈言的斗篷,将其斗篷撕开了一道长口子。她并未就此停手,短刀又迅猛刺下,连着刺了三刀。
随着最后一刀的刺出,沈红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短刀停在半空,她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般,整个人也随着斗篷的滑落卸下了所有坚持。短刀坠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沈红泪红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斗篷,这件曾经陪伴自己遮风避雨的斗篷此刻已成了破布。他抬起头,看到沈红泪站在那里,肩膀微微颤动,眼神中满是激动的热烈。
“哥,你为什么不躲?”沈红泪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依旧轻柔。
“我相信你。”沈言说完伸出手,将沈红泪拉入怀中。
压在沈红泪身上的重担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她从未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也从未有过这样疲倦的感觉。
沈红泪的手慢慢抬起,虚弱地抓住了沈言的衣袖,然后她将头靠在沈言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哥,我想休息一下...”
“好好休息吧。”沈言低声应道,“一切有我。”
白夜的光透过山洞的缝隙洒进来,照在沈红泪安静的脸庞上,她的呼吸均匀,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久违的安眠中,山洞里安静得只有火堆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夜风低吟。沈言坐在一旁,靠着岩壁,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沈红泪。
她的身上盖着沈言的外衣,而沈红泪的衣衫已然破旧不堪。她的脸上带着饱受风霜的美丽,这是一种在艰难岁月中磨砺出来的美。沈言终于意识到,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的眼角已然微微上挑,眉宇间多了份不可忽视的英气。
沈言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肩膀上。那些被战斗和风雨打磨出来的痕迹,让他一阵阵心疼。这个本该过着无忧无虑日子的人,如今却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重担。她为家族奔走,为寻找自己而险些丧命。这一切,都是他的原因。
沈言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红泪.....我到底让你承受了多少?”
沈红泪翻了个身,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什么。
“对不起。”沈言喃喃道,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清晨,山洞外晨雾弥漫,空气中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沈红泪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清明,疲倦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发现自己身上的斗篷已经被叠好放在一旁,而火堆的灰烬旁,还有一堆简陋处理过的猎物。洞外,一缕阳光正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进来,落在沈言忙碌的背影上。
沈言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专注地翻动着刚刚烤好的野味,那种久违的烟火气息,让人不由得心生安稳。他似乎转头看过来,露出一抹微笑,“醒了?饿了吧?刚烤好野兔,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沈红泪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望着沈言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丝温暖。这是她久违的感觉,家人陪伴的安心。她看着不远处那只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野兔,让她有些恍惚。这个曾经一心征战、冷酷如霜的兄长,竟然会亲自为她打猎、烹饪。
“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沈红泪半开玩笑地问。
沈言轻轻笑了笑,手上动作未停,“这些年在外,想活下去,总得学点东西。再说,你小时候不是总嫌我不靠谱吗?现在该让你看看,哥哥还是能照顾人的。”
沈红泪眼眶微微一热,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拿出一个包裹,轻轻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早已被她珍藏许久的奶糖。
“哥哥,”她轻声唤道,然后伸出手。“你尝尝这个。”
沈言一愣,看着那颗小小的奶糖,糖纸有些皱巴巴的,但颜色依然清新。他伸手接过,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沈红泪笑了笑,“奶糖,一种甜甜的东西。我知道你肯定没吃过,尝尝吧。”
沈言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顷刻间,那柔软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的眉头不由得舒展了,眼里也多了一抹难得的轻松。他咀嚼着奶糖,像是第一次品尝到世间的甜美,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少年般的笑容。
“真甜。”沈言目光带着几分温暖,像是在回忆什么。
沈红泪看着哥哥沈言的笑容,她的心中也泛起一丝柔软:“哥,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哦?什么事?”
“昨晚,我刺你斗篷三刀,不是想伤你,而是为了完成孟白的遗愿。”
听到“遗愿”两个字,沈言的笑容僵在脸上。那甜美的奶糖味道似乎在瞬间变得苦涩,他的脸色微微变了,手指僵硬地停在原地。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孟白,你是说,他的遗愿?孟白他...去世了?”
沈红泪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言:“是的,孟白...为了让我找到你。他,他牺牲了。”
沈言的目光低垂下去,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最后一丝奶糖吞下,涩涩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尖,但他的眼中却已满是痛苦。
“哥哥,孟护是怎么死的?”沈红泪低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沈言顿时大惊。
“你说什么?孟护死了?怎么可能,他们安然撤退回天阙国了吗?”
沈红泪更是震惊。
“孟护回天阙国了?他不是被秋凉国的人杀了吗?”沈红泪立刻说道。“朝廷的通告说,因为你的投降,所有天阙国的士兵全部被杀。沈家也因为你的背叛而受到牵连,若不是年在先祖为天阙国开国功臣,皇帝恐怕要将沈家诛灭。”
“这...”沈言听到此事,如晴天霹雳一般,他眼前一黑,身形也瞬间倒塌下来。
沈红泪立刻上前扶住沈言。“哥!到底怎么回事?孟白想要真相,我也想要这个真相,你快点告诉我吧!”
沈言嘴唇颤动,低声喃喃自语:“我答应了他们,会让他们安全回家,我答应了他们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沈红泪拿起水袋喂水给他,沈言失神般不知所措,他的眼神中满是悔恨和自责,身体因愤怒而不停颤抖。
“哥,请把事情讲给我听吧。”
沈言调整了一下情绪,目光沉沉地看着火光闪动,他缓缓开口道:“红泪,关于我的事情,我全都告知与你。”
沈红泪微微坐直,认真倾听着。
“那时,我受命防守天阙国北境断雪关,在我带兵的那段时间,秋凉国多次派兵来犯,但我们凭借坚城,几次击退了他们的进攻。秋凉国野心勃勃,终有一天会全面进犯。果不其然,大军压境,朝廷终于决定与其正面决战。于是,我主动请缨,率兵出关,拦截敌军。”
“沈家历代英杰,都以守护这片土地为己任。我想借这次机会,振兴沈家的声望。”
他的目光幽幽地望向洞口,继续缓缓说道:“朝廷的计划是,让我的五千人马作为佯攻军队,分散秋凉国的注意力,然后让其他两路大军从两翼夹击,歼灭敌军。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我带兵出关后,却发现,我们遭遇的竟是秋凉国的主力!”
沈红泪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了后续的艰难,但还是问道:“那后来呢?”
沈言的神情更加沉重:“五千对五万,绝对的劣势。但我知道,退却就是全军覆没,于是只能死战。我凭借战车弓弩的优势,在战场上布下层层防线,利用地形和敌军周旋。五天时间,我们硬生生挡住了秋凉国的主力,敌军阵亡人数过半。”
“连战五天...阵亡过半。”沈红泪不由自主地低语,想象着当时的惨烈战况。
沈言点了点头,:“是啊,五天五夜,兄弟们饿着肚子,拉满弓弩,亲手将无数敌军射倒在地。他们在寒风中咬牙坚持,期盼着援军的到来。但....援军始终没来。”
沈红泪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猛然掠过一阵愤怒:“援军为什么没来?他们是忘了吗?!”
“不是忘,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来。”沈言的语气中透着冰冷,“在后方的那些人,盘算的是如何保存实力,为下一次的战斗争取筹码。而我的这五千人马,不过是弃子罢了。我们挡住的敌军越多,他们的胜算就越大。可是....谁又在乎那些弃子的命?”
沈红泪被这番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士兵带着希望与不甘,倒在冰冷的荒原上。
“弩箭耗尽,粮草断绝,士兵们的体力濒临极限。可即便到了这一步,他们依然没有放弃,他们说,‘沈将军一定有办法带我们活着回去’。”沈言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或许他们也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所以你选择了投降。”沈红泪低声接话。
“是,我投降了。”沈言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痛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追随我的兄弟们白白送死。投降,是我唯一的选择。秋凉国的将军答应,只要我投降,就让他们回家。”
“我目送他们回到天阙国,孟护也在其中。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们后来竟然全都...全都...”
“哥哥,你是说,那些士兵,不是死在秋凉国的刀下。而是,天阙国杀的?”沈红泪的声音开始颤抖。
沈言点点头,低声言语道:“现在看来,他们还不如死在战场上,是我害了他们。”
沈红泪得知了一切真相,可她宁愿自己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