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宸殿掌事宫女流心,在前面细心为盛柏引着路,穿过雕栏画栋,层层拱门之后,二人在一个书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王爷,这便是书房了。”流心福身道。
盛柏微微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盛柏透过那一扇古朴的窗户,正看到书房案桌边,端坐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正全神贯注地练着字。
盛柏不忍打扰,便静静的伫立在窗边,看着那位少年一笔一画的写着毛笔字,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此去边关五六年,不曾想,昔日那个爱哭包,已经长成自己先前出征时的模样。
“王爷,您怎么还没进去?”
流心正带着两个宫女前来奉茶,未曾想到,盛柏仍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没有进屋。
她这一声叫唤,倒引起了书房内那人的注意,“流心姑姑,是谁在外面?”
盛栋停下了手中的毛笔,一边问,一边站起身,来到了书房外头。
“回四皇子的话,王爷来看您了。”
盛柏与盛栋四目相对,彼此都不太认得眼前的人了,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好。
流心开口打破了沉默,“外面落了雪,寒气大,还请王爷与四皇子到屋内坐着叙事,可好?”
盛柏挥了挥手,“这里不需伺候,你们先下去吧!”
“是。”
流心让宫女将茶点放置在书房的茶几上,便一起退了出去。
二人坐毕,盛栋仍在一瞬不瞬的盯着盛柏。
“四弟,近来可好?”盛柏柔声开口道。
“你真的是三皇兄?”盛栋瞪圆了双眼,想把眼前的英武男子瞧一个透彻,“怎么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盛柏宠溺的笑了笑,“这还能有假?我确实是你的三皇兄。五六年不见,四弟真的是长高了,更加壮实了,与从前那个爱哭的小子,真是大相径庭呢!”
盛栋眼角本就微微泛红,听着盛柏的话,竟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三皇兄,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我每次见着吴总管,总要询问他,你何时才能归京?他老是搪塞我,总说快了,快了。我本想去求见父皇,问一问你的情况,可他总是在忙,没时间见我......”
“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盛柏轻笑着摇摇头,然后掏出帕子,为盛栋耐心的擦拭掉脸上挂着的泪珠。
“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兄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日后可不能这样哭哭唧唧的,让别人看去了笑话你。”
“我才不管,谁爱笑谁笑。”盛栋破涕为笑道,“皇兄这一趟回来,可不许再走了。”
“好好好,我这下哪里都不用去了,四海升平,无仗可打了。”
“那就太好了,我以后可以时常见到皇兄了。”
盛栋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递给了盛柏,“皇兄,你快尝尝,这雪梅酥可好吃了。”
盛柏接了过来,轻轻的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是吧?这雪梅酥是流心姑姑专门为我做的,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吃上几口雪梅酥总能好一些。”
盛柏微微颔首,拧眉问道:“这流心姑姑是父皇指派给你的?我以前在宫中,怎么没见过她?”
盛栋抬眸看着盛柏,认认真真道:“皇兄没见过流心姑姑很正常,她从前是与我生母一同在浣衣局做事的,后来的事情,三皇兄应该也略有耳闻。生母地位卑微,又因难产过世,父皇便将那一批知情的婢女打发到了腋幽庭中......”
“这些事情,我确实知晓一些,你的意思是说,这位流心姑姑,便是从腋幽庭回到你身边伺候的。”
盛栋重重的点了点头,“不错,皇兄自从上了战场,没人再陪着我玩了。我便日夜哭闹,不肯饮食,憔悴很多。母后便将流心姑姑带了过来,由她来照顾我。”
“皇后吗?”
“嗯,她人挺好的。”
盛柏眸光深沉,心生疑惑,他一时竟看不透郭皇后的为人来。
她不是最难容得下盛德帝身边,有其他妃子与子女的存在吗?自小以来,盛柏与其母妃,便是吃尽了皇后的苦头。
可是,她为何要对一个浣衣局婢女所生的皇子,那么上心呢?
“皇兄,你在想些什么呢?”盛栋看着盛柏半天不吱声,忙问道。
“没什么。”盛柏勉强的笑了笑,“母后将流心姑姑安排到你身边伺候,父皇知晓吗?”
“知道的。”盛栋点点头,“为此,父皇还夸赞了母后呢!”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贤后名声啊!
盛柏勾唇苦涩的笑了笑,心中暗道:“几年不见,她竟成功的收服了年少单纯的四皇子之心。”
想了想,盛柏试探性的问道:“四弟,皇兄也为你派一位心灵手巧的小宫女,来朝宸殿照顾你,如何?”
盛栋连忙摆了摆手,“不必了,三皇兄,流心姑姑一个人足矣。我喜欢她照顾我。”
“四弟,你如今已不是孩童,要知道男女有别才是。”盛柏脸色一沉,“流心怎么说也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女子了,她的年龄并不适合近身伺候你。或者我可以去求父皇,让他给你派一个心细的公公。”
“我说不用了。”盛栋有些动气,“我本以为三皇兄前来,是真心来探望我的,不曾想竟是想安插自己的人在我的身边!三皇兄放心好了,我不会掺和你与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望三皇兄也莫要插手我朝宸殿的事情!”
“你!”盛柏气极,“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在你幼年丧母,无人照顾的时候,我去求父皇,给你好生安置,怎么几年不见,你却与我生了这么大的嫌隙?”
“你不在的这些年,是流心姑姑细心照顾我的。”盛栋仍旧气得鼓着个嘴巴,忿忿道:“三皇兄若是不把流心姑姑替换走,一切都好说,你依然是我敬重的三皇兄。”
“好,我暂时不与她计较,若是让我发现她对你不利,那便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盛栋眸子一沉,冷声道:“三皇兄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请恕弟弟不挽留了。”
盛柏闻言,胸中火气更浓,便起身拂袖,愤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