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琉璃河面碎成千万枚铜钱,李寡妇抱着婴孩跌坐在残碑旁。孩子胸口的星宿瘢痕正随着河水流速明灭,陈先生举着半截烛台凑近细看,焦黑的指尖突然颤抖:\"这些星子...在模仿铜镜裂纹的生长轨迹。\"
\"你闻。\"张老头突然扯过陈先生的衣袖,老人鼻尖挂着凝固的血珠,\"河泥里混着祠堂的降真香,和那日王大人铜像融化时的味道...\"
话音未落,婴孩突然睁眼。那双瞳孔里旋转的阴阳鱼纹路突然停滞,童稚的嗓音裹着铁锈味响起:\"子时三刻,星瘢归位。\"
李寡妇惊叫着松手,襁褓却像生了根般贴在臂弯。陈先生银针疾刺婴孩虎口,针尖触到皮肤的刹那,二十八道青铜光柱从河底冲天而起。光柱交汇处浮现出巨大的星宿图,每颗星子都对应着幸存者脖颈的瘢痕。
\"是王大人留下的阵图!\"绸缎庄伙计阿贵指着河心嘶吼。他残缺的右腿伤口里正渗出青铜砂粒,\"你们看北斗天枢位——\"
河面漩涡中缓缓升起半截青铜碑,碑文被铜锈蚀得斑驳难辨。陈先生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的星瘢竟与碑文残缺处完美契合:\"这是...活人碑!\"
夜风卷着铜砂掠过废墟,赵铁柱独眼充血:\"当年王伦老贼就是用活人镇河!\"老兵青铜化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地砸向石碑,\"这邪阵要拿我们填命!\"
碑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纹路,裂缝中渗出带着檀香的黑血。李寡妇怀中的婴孩突然咯咯直笑,星瘢蔓延到耳后:\"...二十八人血饲不够...还要廿九归位...\"
\"是镜灵在借孩子的口说话!\"陈先生夺过张老头的火把掷向河面。火焰触到青铜光柱的瞬间,众人脖颈的星瘢突然发烫,护城河底传来万千铜镜碎裂的轰鸣。
阿贵突然扑向石碑,残缺的右腿在青砖上拖出血痕:\"大人留了字!你们看裂缝里的金漆!\"
陈先生用银针挑开铜锈,斑驳的\"知行合一\"四字下,隐约露出朱砂写就的小楷:\"星瘢为引,心火焚镜。\"
\"药柜!我的药柜里有赤硝!\"陈先生突然转身狂奔,\"赤硝遇血则燃,能仿心火!\"
亥时二刻,废墟间响起瓦砾翻动声。李寡妇抱着婴孩缩在断墙下,忽然感觉臂弯一轻。襁褓中的孩子竟化作青铜傀儡,关节处嵌着带血的铜镜碎片:\"娘...孩儿痛...\"
\"那不是你儿!\"张老头挥杖击飞傀儡,木杖触到青铜的瞬间燃起青火。老者佝偻的后背突然挺直,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先天八卦纹——那纹路正与河心星宿图遥相呼应。
陈先生抱着赤硝罐踉跄奔来,药粉洒在星瘢上的刹那,众人突然看见幻象:王守仁的青铜身躯立在县衙废墟,正用骨刺在掌心刻字。血珠坠地即燃,将二十八道铜渠烧成琉璃状的封印。
\"我明白了!\"陈先生将赤硝混入自己的鲜血,\"星瘢是阵眼,我们的血就是引信!\"
亥时三刻,河心青铜碑突然崩解。二十八道星瘢化作流光射向河底,陈先生点燃的血硝在河面燃起青灰色心火。烈焰中浮现出王守仁的虚影,青铜化的右手捏诀指向西方:\"破!\"
镜灵的尖啸震碎琉璃河面,万千铜镜碎片从水底喷涌而出。李寡妇突然夺过赤硝罐跃入火海,怀中的青铜傀儡在烈焰中融化,露出裹在核心的婴孩本体:\"娘在这...\"
当最后一片铜镜化为飞灰时,幸存者们脖颈的星瘢齐齐脱落。陈先生跪在焦黑的河岸,看着掌心的瘢痕碎成铜砂——砂粒拼出的\"心即理\"三字,正随着晨雾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