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天光被镜阵吞噬,林开元趴在腐朽的梁木上喘息。井水漫过屋檐形成倒悬的镜湖,二十七具浮尸在头顶的水面游弋。赵老三的尸体卡在镜阵缺口,鱼叉贯穿的铜镜正渗出浓绿汁液,将他的皮肤蚀刻出青铜锈斑。
\"林家郎君好眼力。\"陈五的声音从水下传来,他的半张脸浮现在倒悬的镜湖中,蛇鳞覆盖的脖颈伸出水面,\"可猜到这些铜镜的镜胚是什么?\"
林开元握紧刻有\"镇\"字的镜片,突然想起祖父密室那些头骨打磨的器皿。他喉咙发紧:\"你们用活人颅骨...\"
\"是镜匠的嵴椎!\"陈五的狂笑震落藻类,水面浮现出铸镜场景——活人被铁钩吊着抽出嵴骨,在烧红的铁砧上锻成镜框。林开元手中镜片的\"镇\"字突然灼热,镜面映出张氏宗祠的牌位,每个灵位都嵌着片带血的铜镜。
午时暴雨突然静止。悬浮在空中的雨滴开始镜面化,亿万颗微型铜镜将天地切割成碎片。林开元在棱镜折射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每个镜像都在重复不同的死亡:被井水胀裂、被蛇纹吞噬、被镜刃分尸...
\"时辰刚好。\"陈五从镜湖中升起,蛇尾缠着二十七条锁链,末端系着鬼镜。赵老三的尸体突然抽搐,胸腔裂口处爬出条双头蛇,衔着枚生锈的镜钮。林开元后颈的蛇纹开始发烫,眼前闪现记忆残片:祖父在祠堂焚烧的族谱,灰烬里浮现的铸镜图。
未时三刻,最后三面人镜转化完成。
幸存的伙计王二正在用头撞击廊柱,飞溅的脑浆在空中凝结成镜面。他的左眼珠滚到林开元脚边,童孔里映着新娘梳妆的场景——铜镜中的倒影正在给现实中的女子戴上镣铐。
\"他们来了...\"阿福的声音从镜钮中传出。林开元怀中的镇字镜片突然震动,所有鬼镜同时映出二十年前的场景:张家大婚当夜,陈五的祖父带着官兵将镜匠的嵴椎钉入铜镜,新娘被锁链拖向井口的瞬间突然回头——她的脸与林开元有七分相似。
申时的风裹着血腥味。林开元撕开衣襟,用镇字镜片划破胸膛。血珠悬浮空中组成符咒,这是他在记忆残片里看到的林家禁术。陈五的蛇尾勐烈拍打水面:\"你竟敢用血鉴之术!\"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祭品。\"林开元在纷飞的血珠中大笑。血咒触及的鬼镜接连爆裂,每个碎片都传出凄厉的哀嚎。他看见自己的血在镜面游走,逐渐勾勒出镇邪法阵——那图案正是林家祠堂地下埋藏的铜鉴纹样。
酉时,天地开始褪色。
镜湖崩解成亿万水滴,每颗水珠里都封印着一段惨嚎。陈五的蛇鳞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人皮:\"你毁不了...二十七宿镜已成...\"他的嘶吼被突然出现的青铜巨镜打断,那是无数碎片自动拼合而成的鬼镜本体。
林开元握紧血淋淋的镜片,看见巨镜背面浮现出所有死者。他们的嵴椎从镜中伸出,缠绕成巨大的双头蛇骨架。当蛇牙逼近咽喉时,井底突然传来镜匠们的合诵:\"镇魂唯血亲可破!\"
戌时的梆子声穿透幻境。林开元终于读懂镜片背面的铭文——以林氏血脉为引,可化镇魂钉。他反手将镜片刺入心口,飞溅的鲜血在空中凝成二十七枚铜钉。巨镜中的双头蛇发出哀鸣,每一枚血钉都精准贯穿镜匠的嵴椎。
\"不!!!\"陈五随巨镜一同碎裂。林开元在意识消散前,看见所有鬼镜化为齑粉,井水退回深渊时卷走了无数扭曲的人影。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新娘从镜中挣脱的残破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