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出现在门口,身着灰色粗糙衣物的男子,江玲玉眼底的疑惑更甚,继续向上,视线划过男子脸上戴的黑色面具,直至那双没有被面具覆盖的双眼。
江玲玉的双手一抖,手中的针线与绣帕皆落了地。
来人挪着步子往她走来,门在他身后慢慢阖上,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江玲玉才发现他的行动不便。
林逸风双眼离不开对面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儿,看着她从疑惑到震惊,再到蹙紧眉头,嘴巴微微张开,眼眸中的泪水如珍珠般不断地滴落,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你”,一个字溢出,江玲玉便是止不住地哭泣,她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更想问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曾几何时的天之骄子,竟落到了如此的境地。
“别哭”,林逸风用尽量简短的话,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喉咙也受了伤。
这段时日若不是自己按时服药,恐怕连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也是艰难。
“你的声音怎么了?”那不是记忆中清脆高亢的声音,嗓子竟成沙哑、气息不顺的样子,似喉咙处被人用刀割伤了般。
“你不知道?”林逸风一侧的手微动,想抬手为她擦泪,又觉自己没有立场。
听出他话中的试探、质问之意,江玲玉的眉头紧蹙:“你是被何人害的?这些年你在哪里?”
林逸风却是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微侧过身子,打量着屋内的一切,直至视线落在里间的床榻上,那里有两只枕头,紧紧挨在一处。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你可喜欢他亲手为你打造的凤凰苑?”林逸风费力地说道,再也无法遮掩自己心中的痛苦与恨意。
江玲玉的身子一抖,她从未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的儿郎会对自己产生杀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里间。
“你不在的这些年,龙霆照顾妾身良多,是妾身欠他的”,此时来不及感叹天意捉弄,江玲玉起身走向林逸风。
“欠?江玲玉!”林逸风猛地一回头,身子前倾,与她对视,俩人之间不超过一掌的距离,眼神怒火炽盛:“你以为我从哪里回来的!我从地狱爬回来的,江玲玉!你看看我,看看我吧!”
说着,林逸风喘着粗气,伸手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拨开,扔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的道道疤痕。
“啊!”一声惊呼戛然而止,江玲玉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咳咳咳……怕了么?”剧烈的咳嗽掩盖了询问之人的脆弱。
林逸风双眼死死地盯着江玲玉,看着她泪流满面,眼底的恨意渐渐消退,不是她的错,自己又何苦将错误全怪到她的身上。
这一次见面便够了,至于报仇,他曾想过在武林众人面前揭穿上官龙霆伪君子的面目,但前几日看到江玲玉与他一起相敬如宾的模样,他突然不想了。
这一次,他也只是过来看她最后一眼,当确认他们早已鸳鸯共枕,也就彻底死了心。
也许,这样也好,她继续做她的上官夫人,而自己本就早该死了,俩人只是各归原位罢了。
想罢,林逸风转身,拖着步伐向外走去。
突然,步子一滞,那是有人自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了自己。
屋子里的两个人皆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一个女子的哭泣声不曾断绝,似想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次性哭了个干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逸风转过身子,抬手抹去了怀中女子的眼泪:“莫哭了”。
看着她依旧痴痴地望着自己,泪水不断地溢出,林逸风本已死寂的心也跟着化成了一滩水:“莫哭了”。
江玲玉没有回话,抬手摸向他脸上的道道疤痕,那张自己记忆中深爱的脸已不复存在:“对方想让你死后也没人能认出来么,你告诉我,是谁做的?”
林逸风表情一滞,眉头皱起,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你告诉我,逸风,你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害你成这样?”江玲玉连声质问。
此时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娇弱温婉的女子,反而有一股肃杀之气,那是对心爱之人所遭受的磨难而心气难平。
林逸风多年来的委屈、绝望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安抚,如同受伤的孩子般将脑袋贴向心上人的脖颈处,深深地埋了进去。
用力地呼吸几次之后,林逸风抬起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子:“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便这样吧,自己本就是将死之人,不该再拖累她。更何况,她与上官龙霆之间还有个孩子。
“不好,一点都不好”,江玲玉的鼻子一酸,她日思夜想的郎君不见了踪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如何会过得好。
“玲玉……我”,林逸风欲言又止,沉默几息之后,放开了手,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转身向外走去。
“林逸风!你又要将我抛下么?”江玲玉站在原地,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这一次,林逸风脚步再也没有停止,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门再一次被阖上,江玲玉疾步跑去,拉开房门走至院内四处张望,哪还有对方的影子。
任由泪水滑落,江玲玉再也支撑不住,向一侧跌坐到了地上。
本一直候在院外的丫鬟听到院内的响动疾步而来,看到的便是夫人晕倒在地的画面。
夜,追日小院
“笃笃笃~”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吱呀~”,一扇门被打开,泽坤看向门外。
“抱歉,天色已晚,打扰了万大夫的休息。但夫人情况不妙,庄主特派小的前来请万大夫前去诊断”,旺福双手垂于身侧,躬身道。
“稍等”,回了一句,泽坤转身返回屋内。
等了片刻,旺福看到了另一扇门也被打开,万大夫出现在了眼前。
半个时辰后,凤凰苑
将写好的纸张递给管家旺福,万三素转头看向床榻,此时上官龙霆正坐在床榻一侧,双眼不离榻上之人。
只见他手中握着一个黑色、没什么花纹,极其普通的面具,细看那指尖泛白,可见在用力,暗暗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而那个面具,万三素却甚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