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被青竹留了下来,不主不仆的成了秦家一员。
最初青竹是要把鹦哥的身契还给她,放她自由的。
既然危机已然解除,青竹又最是佩服游侠儿传记里的忠义之士的。鹦哥为主报仇,有忠有义,青竹对她颇有心惺惺相惜之感,自然不会再为难她。
可鹦哥却并不想走,按她的说法是,她是张东明原配妻子的陪房丫鬟,早已算成了张家的奴婢了。如今张家全族获罪,她也不敢回原主家那儿去的。
先不说她这个罪奴的身份原主家会不会觉得晦气,就说她的小姐已死,自己再回去也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又有一则是,从张东明出事到现在,若她爹娘想让她回去,只怕早就来人了。如今她身在秦家,他们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爹娘和兄弟还要在主家过活呢,我就不回去给他们找不痛快了。若是大小姐你觉得我还算过得去,就留下我做个丫鬟吧。”
青竹有些歉意的道:“实在是对不住,倒因我之故,害得你们这些做下人的流离失所。只你也别叫我什么大小姐的,我是个粗人,听着被人这么喊,心里感觉毛毛躁躁的。”
鹦哥闻言不由得笑起来,又顺从的改了口:“阿育姐姐你可别想岔了,我们以前过的那提心吊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有谁会觉得好啊。你不知道,当初给张东明守灵时,咱们府里的姐妹好些都愣是哭不出来,我更是差点笑出声了呢。”
青竹闻言不由得也噗嗤一声笑了。
鹦哥又道:“后来府里的丫鬟们被官府发卖,听说查案的大人觉得我们可怜,本没犯大错的,便特替我们选了些良善之家发卖,不然我哪里留得到大公子来呢,早被楼子里买去了。”
青竹便道:“你既然无处可去,我自然不能就此让你离开,但是你也看到了,秦家也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本是用不起丫鬟的,只怕也给不了你什么月钱。若你想留在这儿便留吧,咱们就当一家子般相处,只你日后若有好的出路了,或是想嫁人,便随时告诉我。”
鹦哥忙点点头应下来,内心对青竹感激不已,至此便留在了秦家,并一力接过了灶头上的活计。
秦家姐弟三人都不是会做饭的人,以往都是胡乱煮了凑合着吃,可没想到鹦哥于厨艺上倒颇有些天分,正好补了这个漏,如今秦家的一日三餐也终于有了些盼头了。
……
山西军营内,临时征兵事宜处理完毕,朝廷大军也奉旨班师回朝了,军营内的日常又渐渐回到了以往的模样。
刘原两兄弟各自轮了一次休,带着朝廷的赏赐,陈肃昇的赏赐,算是风光回乡了一趟。
刘原受了陈肃昇的示意,自然不敢回家说在军营遇到了秦大姐的事,只说他如今有了好前程,不想再去上门。
刘家二老听说了刘原的境遇,自然赞同他不再去秦家做上门女婿,忙给太原府刘婆子家去了封信,并带了两只母鸡,以为致歉。
刘婆子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青竹乐呵呵收了母鸡,又让她觉得这事儿确实也没什么了。只因青竹此前又有一阵不见了踪影,狗儿巷的邻里间不免议论了一阵,都说是秦大姐只怕有什么不妥当。
旁的闲言碎语先不论它,至此,秦刘两家这事便算是彻底揭过了。
……
陈肃昇觉得升了参将一职后,别的不说,有件事倒真是不错。这便他有了每日出入军营的权了,再不用非等到职休日才能离开军营。
青竹离开军营后,陈肃昇好容易才忍住了没立刻去找她,只迅速料理妥当了军中一应事宜,也开始隔三岔五的回太原城了。
期间或是朋友邀约,或是回府里陪母亲、妹妹吃个晚饭,一切似乎都开始变的更好了。
除了他始终不曾松口定亲,也不曾再往后院带回一个女人。
大夫人几乎将太原城里数得上的名门闺秀都给他说了个遍,见他始终一副毫不挂心的样子,不由得恼上了。
“你到底是想怎么样?这也不行那也不中意,总归你是要成亲的!况且钱通判夫人已经来了几趟了,你的亲事再拖着不定下来,只怕就要得罪王家了。”
陈肃昇犹豫了一下,见母亲确实气急了,终于松了口道:“行吧,我明日休假,正好去问问青竹的意见。母亲您挑几个脾气软和的人选给我,看看青竹觉得跟谁能合得来。”
大夫人几乎以为她儿子疯了,不由得失声道:“青竹,她都已经......”
陈肃昇眼神坚定的打断了母亲的话:“她已经被儿子找回来了。如今张东明叛国的罪名已定,青竹既不会给陈家惹出祸来,自然还是儿子的人。”
大夫人定定看着儿子的眼睛,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顿时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喝道:“就算她如今没事儿了,但是你要定亲,去问她是做何道理?只你自己选定了,难不成她还不能准你成亲?!你让她来同我说,我看她有没有脸开这个口!”
让青竹来跟母亲说?说什么?青竹此前恨不能把命送给母亲以报养育之恩,在母亲这儿能有自己半点主意吗?
陈肃昇心底那股郁气不由的又升了起来,神情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你这是要干什么?竟然还为了她,给你母亲摆脸色看不成?好不是说她是你的人嘛,你把她给我带回来,让她同我来说!“大夫人一手指着陈肃昇痛骂,一手抚着额头。
此前屋里的下人早被撵了出去,又有张妈妈守在门外,因此陈肃昇言语间不由得也带了几分冲撞。
“母亲,再大的恩情,青竹也早还够了。您这是吃定了青竹不会驳您的意是吧?是,儿子也知道,在她心里,您的话,一句当我的一百句。所以您放心,我暂时不会将她带回来的。“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难不成我是什么恶毒主子不成?”大夫人自觉被冤枉了,顿时泣不成声道:“我知道你一直介意青竹被发卖出府的事儿,可你扪心自问,我除了让她来做你的妾,替你打理后院,可曾让她去打杀那张东明了吗?”
陈肃昇心里虽有些话早想说了,可看着眼前怒不可遏、悲痛欲绝的母亲,到底又咽了回去。
“母亲,儿子没有怨您的意思,只是儿子心里在意青竹,可青竹又唯您的命是从。儿子如今不得不将你俩先隔开了。”
“不过青竹待母亲您的心是一片赤诚,也望母亲日后待青竹多几分真心吧。”
提起这个,大夫人到底有几分心虚,便避而不谈:“那你要娶谁要问青竹的意思又是什么道理?”
陈肃昇神情中带了十分的认真道:“总得选个青竹满意的人,不然这后院她怎么住的舒心?我看太太说的有几个脾气好的就不错,总归不能让青竹再受闲气的。”
大夫人微微愣住了,她竟不知,自己儿子竟然打的这样的主意。
“你这是要找个面和的人……”
陈肃昇嘴角带了一丝残忍笑道:“我当年无官无职时,可没见这些人上赶着要嫁我,可见如今他们图的不过是个权和名罢了。我既然给了她名,不就够了?”
大夫人一手指着陈肃昇,指了半响,到底没再说什么。
罢了,他说的虽然混账,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就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混账东西,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