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他不是你的护卫骑士吗?”希雅将手中的画像递给亦安。
亦安接过来一看果真是提姆,画像上的提姆穿着华服,面无表情。与往日大不相同,往日的提姆从来不会这样死气沉沉,他永远是笑着的,娃娃脸让他年龄看起来很小,亦安总是抛出一些烂梗,只有他会接,明明那些梗真的很烂,也真的很无聊,可是只有提姆会永远笑着陪他玩闹。
看着这张画像上虽然英俊,但并不高兴的提姆,亦安发现提姆守护了自己这么多年,当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护卫骑士,但自己并不了解他。
“怎么回事,亦安的护卫骑士也放进去了。”希雅说着就要把画着提姆画像的那张单子扔在落选的那堆单子中。
亦安眼疾手快地捏住了那张单子,低声说,“给他一个机会吧……”
希雅没有听清,疑惑道,“安?”
“没事,”亦安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故作俏皮地说道,“姐姐,第一关你就让他过吧,要是传出去,我的护卫骑士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我多没面子呀。”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希雅同意了。
看着写满提姆基础信息的单子落在通过的那几张单子上,亦安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就让他任性这么一回吧,这次之后他就不管了。
提姆的第二关也很快通过。
所以当希雅和亦安的护卫骑士坐到一起喝下午茶时,她完全没想到。
在她看来亦安的护卫骑士就是如同背景板一般的存在,再加上提姆的娃娃脸显小,所以在希雅的潜意识中,提姆很小,压根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提姆也是,他从头到尾也很懵,直到收到公主邀请喝下午茶的请帖时,他才猜到自己父亲一定是托人把他举荐给了皇后。
而少爷一定也是知道的,但是没有告诉他。
按理说,跟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公主在一起喝茶的提姆应该是高兴的,但他却感到有些伤感。
明明往日两人接触的机会也不少,可一旦单独接触,气氛却又十分尴尬,谁也没先开口。
不过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亦安。
“你是安的护卫骑士,跟着他一定很省心吧。”希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后,率先开了口。
提姆微垂着头,恭声回道,“是的,少爷很懂事,当少爷的护卫骑士很幸福。”
“是呀,他总是很懂事,很体贴,对亲近的人总是笑着,对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也总是毫不在意,宫中的人都说他心机深重,为了能在皇宫中生活下去,不停黏着我。其实我心里清楚,真正离不开的人是我。”
希雅端起茶杯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继续开口,“我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东西,我被人称为奥尔森帝国的玫瑰,我的身边从不缺人,只要我愿意有大把的人愿意凑上来讨我欢心。可我依旧感到孤独,因为所有人都是因为我的身份而靠近我,他们的每一句看似真心的夸赞都让我感到无比的讽刺。
可是……安出现了。
他比我更像奥尔森玫瑰,众人都夸赞玫瑰美丽,是因为他们只愿看见了玫瑰的美丽,那布满荆棘的花丛和向上的生命力,才是支撑玫瑰美丽最重要的核心。越是靠近,才越是感到温暖。
我喜欢做甜品,他会一个个把甜品认真地吃完,然后告诉我很好吃。他知道我喜欢玫瑰,所以每次来到玫瑰园,都会小心地避开花朵。他知道我害怕寂寞,所以每次碰见都会找我说好久的话。
你知道他所有学科中,哪一门最糟糕嘛,是古语,他知道我其实很想见母后,所以他会故意把我叫到母后宫中辅导古语作业,明明他全都会了。他伪装得很认真,真到我差一点就发现不了。
他明明最不善于伪装了,唯独这件事他装得最认真了。”
希雅的声音已经微微带了哽咽,提姆听了出来,他想掏出手帕为希雅拭去眼泪,但指尖动了动,只能克制自己看着希雅的裙摆。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希雅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因为亦安很看重你,他在意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看到你的画像之后,他显得很伤感,即使他扬起了笑容,但本就是一个不善于伪装的孩子,那笑容有多假,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很担心,问了他身边的很多人才问出,因为,那张画像上的你并不开心,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你,而感到自责。”
“不是的!”提姆抬起了头,急切地打断了希雅的话。
在接触到希雅眼睛的一瞬间,他又快速低下头,说着,“不是的,我不是不开心……”
后来他整个人像是泄了气,坦然道,“对,我就是不开心,我没想到这竟然会让少爷这么担心。”
提姆话语中满是自责。
这幅画是在很久以前就画的。画这幅画的时候,提姆的父亲一个劲儿地对着画师说,把他脸上的雀斑去掉,把他画英俊一点,仿佛他是一件充满瑕疵的商品,通过画像,他的那些瑕疵也能被抹去,成为一件完美的商品。
但对他的父亲来说,他又何尝不是一件商品呢?他穿上了并不喜欢的厚重华服,取下喜欢的弓箭,佩戴上镶满宝石的长剑,画出一幅会获得上流贵族小姐青睐的画像,等到满意这幅画像的贵族小姐出现,然后娶她,做一个合格的提线木偶,为家族的繁荣献身。
谁会在意商品开心不开心呢?
可是少爷会在乎,他会在乎!
一滴泪落在了提姆的手背上,紧接着越来越多,他哭着说,“殿下,能成为少爷的护卫骑士真的好幸福……”
“我也是,能成为安的姐姐,真的好幸福。”
“真是小孩子,这么大了还哭。”随之出现在提姆眼前的是一方绣着金色玫瑰的手帕。
提姆好不容易止住了泪,低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