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轩从户部回府,一路上马车缓缓而行,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一日的疲惫。
然而,陆云轩的脑海中却如同波涛汹涌,难以平静。他深知,明日将是这场货币之战最为关键、最为激烈的一天。操控这场风波的人,此刻想必也在暗中筹谋,思量着该如何出牌。
是苏家的人吗?若是,主谋又是谁?是苏老爷那老谋深算的苏老爷,还是那野心勃勃的苏然?亦或是他们其他兄弟三人中的某一个,又或者是整个苏家联合起来,共同策划了这场惊天动地的阴谋?陆云轩在脑海中将苏家人的形象一一闪过,却发现自己对他们,包括苏小婉,其实并不十分了解。
自从从天恩寺回来之后,陆云轩便一直被一个念头所困扰。他隐隐觉得,当初在苏小婉身后发现的那个神秘影子,与他在天恩寺后院那朵花中看到的身影,仿佛是同一个人。他并非不信世间有鬼神之说,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然而,慧觉大师的那番话,却又让他不得不信。大师说他曾是他的随身童子,难道这是在暗示他的上辈子吗?一念至此,陆云轩的心思又飘到了林雨欣身上,思绪瞬间乱成一团。
当他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一路上最想解决的事情,其实是苏小婉。这场货币之祸,苏家极有可能获罪。趁着此时还未有波澜,他必须抓紧为苏小婉找一个可以避祸的方法。苏小婉是他最落魄时,支撑他继续奋斗的力量。他让马夫调转车头,直奔九皇子府而去。奇怪的是,当他想到要为苏小婉找庇护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便是九皇子。
京城的夜色已深,九皇子府却依旧灯火通明。因为要实施宵禁,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之中。九皇子和何守道都没有休息,他们各自在府衙值守,随时应对突发的状况。陆云轩赶到九皇子府时,却被告知九皇子并不在府中。
原来,禁军分南衙与北衙,之前九皇子负责京城防务,一统节制城外的北大营和南大营,以及城内的南衙和北衙。为了方便管理,便设置了禁卫署。
然而,华妃大案之后,九皇子被撤了兵权,这些部队则全部直接听令于皇上,城外南北大营和城内的南北二衙也分别由听命于皇上的大将统领。
再后来,琼筵阁案发,禁军统领出事,九皇子又重新掌管城内禁卫,还在禁卫署办公,只是不再节制城外南北大营。陆云轩无奈,只能又从九皇子府赶往禁卫署。
禁卫署内,九皇子正在休憩,此时已有些困意。然而,当他听到部下来报,户部代尚书陆云轩深夜来访时,他顿时精神一振。
陆云轩深夜来访,必定有重大情由。九皇子连忙起身,让人请陆云轩到正厅。
陆云轩进得正厅,九皇子早已相迎。九皇子拱手道:“陆大人深夜来访,想必有重大情由,还请陆大人速速说来。”
陆云轩见九皇子如此重视,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太心急了,真是关心则乱。他连忙拱手回礼,说道:“九殿下言重了,下官回府路过禁卫署,看到有灯光,想必是殿下值守,所以就过来问候一声,没想到打扰了殿下休息。”
九皇子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疑惑。他的禁卫署与陆云轩的户部和家并不顺路,说不定陆云轩还绕了一个大圈子。
难道是晚上睡不着,满城兜风不成?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陆大人哪里话,应对货币之祸,陆大人才是运筹帷幄之人,我也只是帮助维持些秩序,算不得什么。”
九皇子让人上茶,并热一些酒菜。他端起一杯酒,递给陆云轩,说道:“陆大人,既然来了,就小酌一杯。”
陆云轩也不客气,晚上也没吃饭,确实有些饿了。他心里思忖道:“喝点小酒,说话也方便些。”于是,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喝了三杯酒,谈了谈这两天的情势,对于明后两天的情况也作了些预判。这时,陆云轩便把话题引到了苏家。
陆云轩放下酒杯,正色道:“殿下也知我与苏家有些渊源,但我也深知,我自到京城以来,所办皆是大案要案,牵涉甚广。随时都有可能朝不保夕,为了不连累苏家,故此都与那苏家保持距离。而今这货币之案,恐与苏家脱不了干系。而我最放不下的则是苏家小姐苏小婉。”
九皇子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陆大人请讲。”
陆云轩叹了口气,说道:“在云州之时,我第一次考举落榜,所有人都对我冷眼相加,只有苏小姐不顾身有婚约,对我百般维护,这才让我重新振作,才能在第二次一举高中。此恩深重,但是我却无以回报。陆某此次前来,特来与之说媒,不知殿下有意否?”
九皇子听罢,顿时有些哑然。他心中暗想:那苏小婉他是知道的。无论相貌品学,皆是上乘。而她与陆云轩早在云州便被认为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只是机缘不巧,而未能如愿。
而自己自从跛脚之后,便自惭形秽,至此都不愿娶妻纳妾。自古君子不夺人所爱,男子不夺朋友之妻。怎么今日,这个孽缘竟然到了自己的头上。还是这男的主动为所爱之人上门提亲?
略作思量,九皇子说道:“陆大人的所虑之事,我自是知道。如果真是苏家有难,我定会力保苏姑娘无虞。我待陆大人如肱骨兄弟,怎么可能夺人所爱。我且听说,那敕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林夫人已经在天恩寺还愿出家,陆大人正好侧室无人,待到风平浪静,正好迎娶苏姑娘。”
陆云轩听罢,连连摆手,说道:“殿下莫要再取笑下官。年少之时,一心求取功名,冷落了雨欣之心。后又有苏小婉的关爱,竟一时迷乱心智。而今历经生死,业已消停,我有容平一人足矣,切莫再存他想。
今夜前来,只为殿下牵媒,也为苏姑娘谋一好归宿。殿下若有意,陆某便差人说项。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九皇子见陆云轩说的真切,知道他确实真心为了苏小婉的安危考虑,于是说道:“既然陆兄如此,我亦知你的心意。这事不需你来操心,你只管安心应对货币之乱,我自有安排。明日我便亲自前往云州商社提亲。”
陆云轩见九皇子答应此事,心里便安定下来。他起身告辞,说道:“如此,下官便放心了。殿下,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就在此夜,京城东门外,一骑飞奔而来。那马匹四蹄生风,仿佛要将夜色踏破。信使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大声急呼:“北疆战报,十万火急,快开城门!北疆战报,十万火急,快开城门!”
守城将士不敢怠慢,城门刚开一道缝隙,只见这一人一马,飞奔而入,直奔兵部而去。
守城将士,也不敢丝毫耽搁,火速派人,一拔跟随保护信使;一拔速来禁卫署,向九皇子汇报。在禁卫署门口,陆云轩正和九皇子寒暄,话别。
东城守备便来到跟前,说道:“参见九殿下,参见陆大人。刚才北疆信使来送战报,说是十万火急,不知具体情由,特来向九殿下报知,请九殿下早做准备。”
九皇子一听是北疆战报,心中一惊:“不好,难怪十二弟和庄飞羽没来消息,想必北疆发生了大事。”他看向陆云轩,说道:“陆大人,你且先回,安心明日之事,我速去兵部,看看详情。”
陆云轩点了点头,说道:“殿下小心。”说完,他转身离去。而九皇子则回衙穿上一身披挂,带人赶往兵部。
此时,陆云轩心中满是疑团。是北疆守军哗变,还是北夷南侵?正在此时,又一快骑一闪而过,边口中说道:“北疆捷报。庆王大败胡羌羌汗十万大军,斩首四万,俘虏六万,羌汗被斩!”此时,京城没有一人,这信使的声音在京城的夜晚特别响亮。
这两个信使,报了两个一喜一忧的消息,却证实了一件事情——北夷南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