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如何做,才能弥补这些过失,如何做,才能对得起阿若这三千五百年的等待。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本该一开始便明白的一件事。
白望栖,望栖,望七。
她是那时的白七,也青云山的白流萤。
与其相伴十四年的是白七,可欺骗和遗忘她的,是白流萤。
于个人而言,她是白七,可于天下苍生而言,她是白流萤。
不管是时信还是阿若,她与她们之间,皆是私情,是于自己而言的私情。
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在不照城许下诺言的人了。
她不能因为自责和私情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尽管这非她所愿。
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忘记此次来西域的目的。
自己怀中之人,是阿若,也是白望栖。
是她的小女孩,亦是苍生的不幸。
境地已陷入两难,她没有选择私情的权利。
她是真神,必须担起天下苍生的责任,担起那十二真神共同担起的责任。
西域邪术,五光聚灵,用其必遭反噬。
阿若现如今的时间,怕是已所剩无几了。
她不忍看她这样痛苦下去。
若她来世要恨,便恨自己一人吧。
她的阿若,这辈子受的苦,已足够多了。
“阿若,还记得,我曾教过你哨子吗。”
她微微一笑,就好似先前那些年般。
“我又怎会忘记。”
“那好。”
话落,她抬起头,用灵力取来一片树叶,置于唇边,吹了起来。
阿若闭上眼,仔细聆听,呼吸匀畅。
真想,真想一直这样靠在姐姐怀里。
梦回三千五百年前,那穹庐山顶,那悠扬婉转。
她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时光,舍不得怠慢一丝一毫。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能再见她一面,余下的,便也都不重要了……
白流萤没有停下,紧蹙眉头看向似乎已经熟睡的阿若。
百般心疼,万般不忍。
可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她缓缓放下右手,自掌心幻化出一把匕首,紧紧握住。
颤颤巍巍地贴近她的后背。
停留,而后,猛地刺入。
“对不起……对不起……”
她放下树叶,眼含泪光。
她是不愿的,极其不愿的,可她没有选择。
“姐……姐。”
阿若气息微弱,唇角蜿蜒血迹缓缓而出。
她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仰躺在她的怀里,伸出双手去捧她的脸。
这般柔弱可怜的一个十四岁小女孩,哪里还像一个能一人屠一城的恶魔呢?
可她的确是,她是妖王,若他人有杀意,她岂会不知?
只不过,因为那人是她姐姐而已。
她又呕出一口血,眼睛已不能完全睁开,却仍舍不得闭上,就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珍视着,笑着。
她知道姐姐此行的目的,从一开始,她便知道。
“姐姐……咳咳……”
她哽咽一声,泪水自眼角滑落,留下一道痕。
“我……好疼……”
“对不起……”
白流萤终是忍不住,泪眼婆娑,哭了出来。
带着这份忏悔,她用手托住她的后脑,紧握着她的手,俯下身,与其额头相抵。
“姐姐……那些尸体,我给了鹤南知。”
她又接连着轻咳几声,鲜血已蔓延至脖颈。
她唇色惨白,瞳孔已然扩散,但仍坚持着说最后一句话:
“还有,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她依旧笑着,可这一次,笑容是真的僵在了脸上。
走到这一步,她从未后悔过什么,只要能见到姐姐,她所作所为的一切,都值得。
也没有什么可眷恋的,毕竟早已是柳絮随风各东西,人物无非已不同
若不是那十四个春夏秋冬的陪伴,她又怎会在此苦等三千余年。
终是嘴角噙着一抹笑,躺在她姐姐的怀中,睡着了。
就如同当年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
白流萤伏在她身上,泣不成声。
她对不起她的阿若。
只愿她来世为人,亦为仁。
山风轻抚,霞光万丈,恰时,朝阳初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