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夜柳素去陈家喝酒,她的确是想去接他的,若是不去,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可一到绿梦河边,她就止不住地哭。
她那可怜的少年郎,便是死在了这儿。
心痛和怨恨如潮水般来势汹汹,涌上心头。
凭什么恶人长命,好人枉死?!
她恨,这种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现在,却异常浓重。
尤其是在闻到了那股栀子花香后,心中又多了一个念头:
倘若柳素死了呢?
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那夜,漫天繁星,她看到了朝自己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人。
“贱人!现在才来?”
他上来揪她的头发,往地上拽。
不顾她的挣扎,也不顾她的求饶。
头皮被扯得生疼,情绪终是于此刻爆发。
她心中一横,将他往河边拉,而后狠狠一口咬住他的手,迫使其松开,再猛地一推,他便下去了。
他掉下去的样子,很滑稽,他在水中扑腾的样子,更滑稽。
她就这样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
不顾他的挣扎,也不顾他的求饶。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若让他死在这里,反正也没人看见,又有谁知道是她干的呢?
虽然很害怕,但她仍不愿离开。
她要亲眼看着他死,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气。
原来那样一个“高不可攀”那样一个“不可一世”的人,也会露出如此怨恨,如此不甘的眼神。
让他死在这里,同自己的少年郎陪葬。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够赎还他犯下的罪恶。
走前,她采了一束栀子花,就当做是祭奠吧。
祭她死去的少年郎,也祭死去的自己。
她从小便很聪明,现在也是如此。
去官府报官,便可洗清自己的第一嫌疑,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女子报官,不予受理。
她那副深情,也都是伪装。
只要官府不管,柳素便一直泡在河里,这件事也能不了了之。
想想就很愉悦。
任他们怎么想,都不会猜到她的头上。
可她千算万算,终是没料到会出现白流萤这个变故。
好在,她没有戳穿自己。
应当也是对她的怜悯吧。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但她杀的是个恶魔,并不会后悔什么。
她不怕死后入地狱,因为此生所在,已是人间炼狱。
柳素死后,她便得到了自由,光是一个年岁已高的老婆婆,还不能把她怎样。
还有她那“和蔼可亲”的父母,也不会再同他们有任何来往了。
柳家并无其他子嗣,所有的家产,尽数属她。
等办好了一切,她便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
她是孟栀,是孟家小姐,而并非什么柳夫人,从来都不是,且永远不会是。
……
那日的鼓,无人知是为谁而敲,往日的泪,也不知是为谁而流。
栀子花,浓而不烈,清而不淡。
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能畅人心,舒人情,解人心结,予人希冀。
她或许不是昆山片玉,但她的未来,定是阳和启蛰。
“你是花,我是竹,花倚着竹,竹护着花,你我是天命所归!”
翠竹衫栀,铭记一世。
……
杀人的不是孟栀,也不是蚀心,而是千千万万个人心。
此妖虽恶,却也于心而生,于能生魔的心而生。
蚀心食人,可人心食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