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一声惊雷落下,干扰的岂止是某个人。
他怎么自己就把身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孟九轶呼吸一停,仰头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男朋友?”
谈屿臣慢条斯理重复这几个字,轻笑了声。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若是孟九轶抬起头往回看,必定会发现和语气迥然不同的,男人侧脸在阳光下是显而易见的冷,甚至夹杂着几分戾气。
“你这个做表哥的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吧?”
怀里还抱着人,许衍之步伐没停。
一群男士早在屋里待不住,都凑在阳台看热闹。
什么情况啊喂?
老许怎么抱人去了?
鸭舌帽遮挡住她的大半张脸,加上本人头埋得低低的,远远只能看到下巴流畅的线条。
但第一印象,依然让他们觉得过分漂亮。
哪里来的芭比娃娃?
屋内已经没人了,都扎堆凑在阳台,看到许衍之将人抱上来,煞有其事地连番咳嗽。
那装模作样的声音落在孟九轶头顶,可想而知待会要被怎么打量,越想越要脚趾。
“你快放我下来。”
他用沉默作了回应。
孟九轶压低声音,很凶地警告,“许衍之!”
许衍之垂着眼眸,有些好笑看着她揪着他衬衣,恨不得遁地的样子。
“别担心,大多都是你认识的人。”
可不都是认识她的人,刚上台阶,岑东已经直呼卧槽。
“孟..孟小姐,怎么是你?”
叫孟什么岑东已经忘了,但丝毫不影响他惊掉下巴。
“太见外了是不是,来我这玩都不说一声。”
孟九轶比他还要尴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人已经被许衍之抱进屋了。
之前那几次宴会不是所有人都去了,加之孟家在九州并非响当当之流,都在面面相觑问是谁。
得不到答案索性进屋发问,今天绝不会放过他。
岑东上回见孟九轶还是在橙园,当时见谈屿臣和她在后花园还调侃了两句。
于是等谈屿臣上了台阶,纳闷道:“你这位表妹够神通广大啊,怎么不声不响和许董——”
还没说完,其他话瞬间卡在喉咙。
谈屿臣冷冷瞥了他一眼,表情都没怎么变,但岑东手臂上却突然起了一阵凉气。
早熟悉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岑东感觉到这厮明显不对劲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
“许董你什么情况?坦白从宽从严啊。”
周泊眼神示意道:“孟小姐,这人别看仪表堂堂的,但渣得明明白白,刚才还在我们面前惦记神秘的头绳小姐,你得当心了。”
这圈人或多或少都对许衍之有所了解,知道他不是会把男女暧昧当游戏的人,刚刚还说在追人,怎么可能转眼就去抱其他女孩了。
除非刚好就那么巧。
什么头绳小姐?被cue到的孟九轶一脸莫名。
她被许衍之安置在沙发角落,给她开辟了独立有安全感的空间。
男人招来侍者,深灰色的西服从衣柜里取下来,许衍之披在了她身上,警告看了周泊一眼,眸底还带着笑。
“少挑拨离间,难道你就没想过是一个人?”顿时口哨声更加热闹,他们就在等着许衍之自投罗网。
许衍之看着孟九轶,低声道,“上次你生病的时候,头绳无意放我口袋里了。”
上次…
一句话总能勾起某些回忆,孟九轶想到什么,目光顿时直直落到沙发上。
不敢问也不敢接话。
“许董讲什么悄悄话,把孟小姐不好意思成这样?”
孟九轶:“……”这群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啊。
许衍之微眯眼,道:“别欺负她。”
他的警告只是转移了炮火,然后热闹并未减分毫。
“谈三,听东子说孟小姐是你表妹,你这表哥当的不够称职啊,也没比我们早知道。”
谈屿臣姿势很懒的靠在沙发上,神色比桌上的水还要寡淡。
他一句没接话,从进来便安静得出奇,没参与任何八卦,连半句都没搭过腔。
似乎不久前知道许衍之心有所属,戏谑狂引战火的是另外一个人。
有人后知后觉朝旁边示意,侍者立即上前,蹲在孟九轶跟前倒酒。
还未碰到杯壁,许衍之就道:“她不喜欢喝红酒,有没有甜的饮料?”
“有有有!得许董这句话,哪怕没有都得亲自给孟小姐买回来。”
“还叫什么孟小姐,改口叫小嫂子啊。”
孟九轶窘得厉害,指间被他轻轻握住,她想抽回来但没抽动,反而让他伺机钻进了指缝里。
谈屿臣就坐在他们对面,指尖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他眼睑冷冷一掀,视野余光里男人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全部包住,她轻轻挪动手指,又被他眼疾手快抓了回来。
像是有火球砸入凉水中,沸腾的气泡瞬间滋滋往外冒。
他一眨不瞬地盯着,漆黑的瞳孔沉如一汪深潭。
“许董不介绍介绍?”
孟九轶莫名一僵,抬眸看去,男人黑色的碎发散落额前,遮住了眸底的情绪,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其他人也还在等他给个说法。
许衍之无奈一笑,郑重向他们介绍怀里的人。
“不用急着叫小嫂子,她有名字,孟九轶。”
“就这么完啦?”其他人恨不得刨根问底。
许衍之道:“其他问题少打听,把人吓跑了你们赔我么?”
起哄声顿时更加热烈。
周围小半是陌生面孔,有些认识却叫不上来名字,孟九轶在许衍之的介绍下,和对方眼神碰撞彼此点头。
“高景晨,我的师弟,也是华国人,如今是个无业游民。”
孟九轶轻轻打量他的同时,高景晨也在看她,比起她的礼貌疏离,他却是要把她的脸瞧出花来,一双桃花眼顿时显得轻浮了。
“孟小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一阵笑声此起彼伏。
“高大少,你这搭腔方式够老土啊。”
不是!
高景晨发誓真的在哪见过她,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过目不忘的脑子呢?
许衍之低声在她耳边,“别理他。”
孟九轶睫毛煽动,轻轻“嗯”了声,她是真的见过这个人,在很多年前。
后面的介绍几乎变成了轮番的盘问,恨不得把他们所有细节都给挖出来。
“许董和孟小姐是在英国认识的?”
许衍之自小便在国外,刚才听他说两人大学相识,便自然理解为剑桥校友。
许衍之淡笑道:“我期间有半年因为课题研究,回了之华大学。”
所以是在国内相识?
“谁追的谁?”
这个问题很简单。
孟九轶还没回答,许衍之温文尔雅接了话。
“刚才我不就给了答案?我追的她,蓄谋已久。”
实在是想象不到高岭之花追人的模样,他在国外那几年主动的女孩还少吗?可许衍之从头到尾那叫一个稳。
难不成如今是见色起意?
启开的酒已经上了第三次了,气氛却更为热烈。
他介绍的都是陌生或者不相熟的面孔,所以自然而然略过了谈屿臣。
男人眼皮微掀,目光意味不明地投过来。
“怎么到我这就跳了,难不成我是鬼?”
许衍之看回他,淡笑道:“你还需要介绍么?”
“必须。”
谈屿臣手上还把玩着那个拉罐,烟雾随着薄唇肆意吐出,磅礴漂移。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就当重新认识一下。”
孟九轶总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抬眸悄悄觑了他一眼。
周泊出来解围,“孟小姐,这混蛋你肯定认识,他就这副德行你别管他。”
孟九轶轻轻点头,客气得像是碰到个不熟悉的远房亲戚,但基本的招呼还是要有的。
“表哥。”
“表,妹。”
谈屿臣漫不经心嚼着这几个字,唇角扯了下。
“瞒得够紧呐。”
话虽然对着许衍之说的,但眼神却自始至终盯着孟九轶,丝毫不偏移折中,直勾勾的。
落在她头顶上目光如此灼人,由不得她不抬头看。
男人眼瞳沉晦,密不透地风罩着她,里面是显而易见的阴沉。
像是有铁链缠住孟九轶的脖颈,连呼吸也变得闷。
她心虚躲开,过半秒又觉得自己心虚个什么劲,理直气壮瞪回去。
替他办事又不是卖给他,更不是他的所有物。
“对啊许董,之前别院宴会上我记得还是你救的孟小姐吧,该不会是那时候起的心思吧?”
许衍之笑了一笑,算是承认这个说法。
“我说呐,之前谈升那破事怎么把许董招来了。”
谈屿臣手指支着额头,慢慢道,“原来许董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小子现在还天天搁家里鬼哭狼嚎,要是知道这茬,不知道会不会立马拿刀来砍了许董。”
许衍之听出他话里有些冲,以为他是替谈升鸣不平。
“不管有没有我,你弟弟受的牵制那么多,都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这两人在说什么加密话。
和谈升又有什么关系?
“有道理。”
谈屿臣笑了笑,耐人寻味道:“这事向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许董要小心了,说不定哪天你就会步他的后尘。”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