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医院的一小段路,李珍能够明显感觉到孟九轶的失魂落魄,她视线努力在某个点聚焦,看到阶梯还来搀扶李珍,实则聊天多半都没有回应。
李珍问:“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孟九轶迟钝地摇了下头,不想多说。
“书上都说有心思不能憋在心里,要懂得释放出——”
话没说完就被孟九轶打断,“我真没事!”
她语气有些重,说完自己都愣了,想要缓和的话却堵在满嘴苦涩里,泪水干涸的脸上绷得连说话都很疼。
“先回去吧。”
她们沿着公园从医院后面进去,随着四院的声望渐渐起来,大楼扩建得越来越多,两人绕过正在修建的大楼,刻意避开施工处,但护士推着病床路过,李珍和孟九轶分开。
突然前面有人传来疾声嘶吼,连声冲她们挥手。
“快躲开!”
孟九轶有些莫名,仰头望去,一阵力道猛地将她推开,踉跄扑地她半个手掌在地上磋过,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砸地声,她扭头看去——本应该砸中她的液态罐直直砸向李珍,巨大冲击力甚至连地上都砸出裂缝,鲜血瞬间在她脸上和脑后晕染开。
“李珍...李珍..”
孟九轶连滚带爬到她身边,拼命去扳压在她身上的液态罐,可纹丝未动。
“有没人来帮忙!有没人啊!”
整个后花园都是她嘶声的哀嚎,搭手助力的人越来越多,周婷这么久没看到她回来,下来找人,看到这幕顿时跑了过来。
液态罐挪开,鲜血更多的从李珍嘴里溢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医生很快就来了..”
泪珠啪嗒砸落在李珍脸上,孟九轶喉咙发出沙哑的哀鸣,手足无措去擦她脸上的血。
手腕却被攥住,李珍嘴里的鲜血汨汨往外冒,一字一字问。
“如果...再重来一次...”
“我还是会和你做朋友!”
孟九轶握住她的手,喉咙发出沙哑的哽咽,“我还是会去保护你的,这次你也勇敢一点,不要再放弃我了好不好。”
李珍嘴角缓缓展露笑容。
“好。”
说完她闭上了眼,手也随之滑在地上,孟九轶心里一空。
“李珍...李珍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没人回应她。
抱起她,和她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了,耳边是各种嘈杂的讨论,病床滚轮由远及近地滚过水泥地,刺耳且尖锐。
霎时,一把钢刀插进孟九轶心脏。
她猛地抱紧她,疼得麻木了反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滂沱。
旁边的人看到无不心酸,谁曾想大白天的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啊,拿着各种急救设备赶来的医生护士,一检查李珍的情况都知道无力回天。
她心跳已经停止了,只怕刚才五脏六腑差不多被碾碎。
整条路上围绕旁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有的劝这女娃子节哀顺变,有的也在辛酸抹泪,孟九轶眼神空洞麻木,紧紧地抱着李珍,不管别人怎么劝。
手机铃声接连不断,她没反应不接,对方就锲而不舍一直打,直至半个小时或者更久,她接在耳边时,那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
“这次算你幸运,有人给你当了替死鬼,你说说下次老天还站不站你这边?”
孟九轶声音沙哑,“...高弦月?”
她眼神凛然,如同只发疯的小狼,目光四处往旁边瞧。
栏杆设立的马路对面,宾利降下后车窗,高弦月笑着招手示意。
“以为抓住我的把柄就能有恃无恐,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把你当回事,因为你真对付不了我,喜欢我这次给你送的大礼包吗?我已经迫不及待在想下次要送你什么了,回见。”
车窗升起,宾利缓缓离开。
孟九轶牙齿咯咯响,有灭顶的恨意从躯体爆发,仓皇四处找,周婷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就见她抓起旁边的针管和手术刀就直接跑了出去。
医生和护士都完全愣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周婷立马追出去将她拦住。
“孟九轶你拿刀要干嘛!”
孟九轶用力推开她,“滚开!你别管我!”
她要去杀了高弦月,什么筹谋都是狗屁,哪怕同归于尽。孟九轶今天也要送她去见阎王。
脸上突然被重重甩了一耳光,周婷就是要打醒她。
“你以为拿把刀就能弄死对方,就这么去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孟九轶半张脸都肿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要追车,可周婷将她死死抱住,挣扎不开孟九轶一口咬在她胳膊上,发出的呜咽如同小兽一般。
“冷静!冷静!你这样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搭上自己。”
周婷道,“我帮你,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李珍已经死了,她如果看到你这样会死不瞑目的。”
她麻木的眼瞳终于有了波动,喉咙里发出嘶声的呜咽,顿时嚎啕大哭。
--
李珍的父母很多年前就走了,叔伯只把她当成挣钱工具,孟九轶将她的婚事一力承担,将李珍葬在了葬在岁岁的陵园里。
孟九轶将花放在她的陵墓上,轻声道:“如果在下面觉得孤单,就去找岁岁,你们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挺像的,肯定能做好朋友。”
“帮我告诉她,我也很想她。”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你,其实所有对你的恨都源于当初有所期待,不是单纯的厌恶。如果我早点放下让你知道这些,是不是会开心很多。”
涩意涌进孟九轶眼眶,她望向某处直至慢慢消散。下山的时候孟九轶将手机开机,这两天处理李珍的后事手机关机也没管,未接来电都有几十条。
谈屿臣的信息直接被她忽略了,孟九轶眼神冷清,盯着许衍之的未接来电,电话还没拨过去,对方就打了过来。
她接通在耳边。
“这两天怎么一直关机?”
他的语气沉着,最快让孟九轶想起的,便是LEd屏上他那双冰凉的眼,她嘴唇动了动。
“...我朋友去世了。”
许衍之静了静,问,“你在哪?”
孟九轶说了个地方,她坐在山下的公交站座椅上,不过一个小时人就来了。这里已经离开九州市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这么快。
许衍之下车时,就见她形单影只坐在凳子上,快十月底就穿了件风衣,一阵风吹过就感觉能烟消云散。
他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出来穿这么点,不怕把自己弄感冒了?”
温热的气息拢在孟九轶颈后,她仰头看着他,一行清泪落了出来。
许衍之的手掌几乎被烫伤了,他没说让她别哭的话,拢好外套将她抱起来。
“朋友什么时候走的?”
孟九轶轻声道:“昨天。”
她埋在他怀里,男人自然不曾发现她泪意翻涌的眸底,是彻骨的凉意。
许衍之语气温柔,“是我做的还不够,不能让你信任,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