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站在一具尸体旁冷笑一声道,“都说良心被狗吃了,他们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这会儿换得身体只剩一张臭皮囊。”
“孟大哥似乎对这几人颇有了解?”
顾东言目光微微闪烁,一进白庄,孟连就里里外外就透露出一股嫌弃的意思,就仿佛沾上什么肮脏的东西。
“您说笑了,何止了解啊,但凡住在南郊附近的人谁不知道白庄里养着一群无恶不作的畜生。”
孟连老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白庄的这群畜生整日里跟着刑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欺男霸女,对待周边的平民百姓比山上的土匪还要可恶。
若非是为了查案,我断不会进这藏污纳垢之地。”
“那你还挺有正义感。”顾东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义感是个好东西,但在这个不公正且邪门的世道,有正义感的人往往会过得比他人更加艰苦。
孟连这不就比别人过得苦多了。
旁边的顾柏松一边听着两人谈话,一边绕着11具尸体转圈。
听到正义两字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说道,“孟连是个老实人,他家就住在南郊附近,想来前面也是被白庄的人欺凌过,现在不是有感而发。”
住在南郊附近,难怪来白庄的路这么熟。
顾东言前面还以为,是孟连在来之前早就做好了路线规划和出行计划呢。
现在看来,顾柏松之所以会人叫孟连一起查案,恐怕也是因为孟连对附近比较熟悉的缘故。
“对了,之前在长廊上看见的囍字和灯笼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有人还在庄子里面办了一场婚礼?”顾柏松突然问道。
这不正常。
裘海堂堂刑部侍郎,若是家中有人结亲,断然不会只在偷偷摸摸地在白庄举行,且不说广而告之,至少会在贵族之间流传,再不济也会被六扇门收录在册。
至于家佣借用主人家的地盘办婚礼,这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宣威帝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但实际上家佣的处境并没有比奴隶好到哪里去。
唯一的优势也无非是生命多了那么一丁点保障。
不过这结亲,倒是很符合月余前在揽月楼听到过的,白庄近些日子好事将近。
顾东言眼神飘向孟连。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倒是发现一些猫腻。
孟连原本就不怎么看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才从嘴里呼出一口浊气,苦涩道,“头儿你有所不知,那小畜生是个十足的色批,每过一两个月就会从附近掳掠好看的女子,打着成婚的名号对她们行猪狗不如之事。
方才我们瞧见的那女子便是……”
“好了,多余的话不必多说。”顾柏松开口打断,“六扇门只管褪凡异诡之事,你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白庄这个祸害恐怕是不能够。”
孟连急切道,“头儿,你不知道那小畜生不仅残忍暴虐,他更是连尸体都不放过……”
听到这,顾东言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这是变态中的高手哇,功力远胜于火葬场那位。
“闭嘴!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顾柏松冷眼看去,看得孟连霎时间寒意四起。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上就是不近人情。
昨天在监牢的时候,顾东言就听王二狗吃酒时提过那么一嘴。
王二狗原话是这么说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都,褪凡者有褪凡者好处,也有他们的坏处。
瞧我们六扇门的褪凡者老爷们,瞧着救苦救难,可实际上除了处理那些堕落者和怪物们,压根就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
普通人呐,命跟冬日里的柴火没有区别。
哦,差点忘记喽,二爷您这种贵人冬日可用不上柴火这么廉价的玩意。”
今天顾柏松的做派恰好印证了王二狗所说,让顾东言内心颇为不适。
“知道了,头儿。”孟连耷拉着脑袋回应道。
一米有九的大汉,这会儿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
顾东言把目光从孟连身上收回,转移到面前的11具尸体上,无精打采地问道:“堂兄观察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头绪?”
顾柏松眉毛一挑,颇为诧异,“哦,经历过一番磨难倒是有些长进,我原以为你会问,为何我如此不近人情。”
“是想问的,但我也了解堂兄,堂兄不像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
“你小子可别给我戴高帽。”顾柏松又一次摘下斗笠,摇摇头说道,“不过就算你现在不问,后面我也是迟早要叮嘱你,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告诉你好了。”
“无论好与坏,褪凡者势力都不可插手普通人之事,这是总督大人给大虞境内所有褪凡者定下的规矩。
我们作为总督大人的爪牙自然是要带头遵守总督大人的规矩。
至于总督大人为什么定下这么一个规矩,等你成为褪凡者……
不,或许待会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话音落地,顾松柏手中的斗笠飞射而出,径直劈向义堂的门楣。
霎时间,四周景色变幻,斗笠上窜出好几道明火,焰如蛇,气如虹,不消片刻便席卷了整个庭院。
义堂内的11具尸体本就是11具‘皮壳’,此刻被焰浪一拍全部化为灰烟,滋滋黑气从其中析出,在院墙上形成一个身姿曼妙的可人儿。
四周火焰拱卫,如同火之仙子。
顾东言瞳孔微缩,连忙后撤两步把堂兄护至身前,内心感慨道:如果这位仙子脸上并非八目,十六张嘴那就好了。
那火之仙子在火焰的侵袭下,身躯不断膨胀,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一个三米高的怪物。
十六个脑袋镶嵌在怪物的身体中,其中有瞎眼的,缺耳朵的,少鼻子的,唯独嘴巴一个不少。
纷纷龇牙咧嘴,异口同声说道:“臭捕快,多管…闲事!”
说完,怪物嘴巴中又涌出大量黑烟,一化十六,四散逃去。
顾柏松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埃,轻声说道:“瞧,这就是原因!”
“堕落者一定是怪物,可怪物却不一定是堕落者。
刚刚那东西名叫魑魅,是游魂途径的一种手段。
若是褪凡者可以肆无忌惮地插手普通人之事,人间顷刻之间就会变成炼狱。
总督定下的规矩,是一种约束,也是对普通人的一种保护。”
“所以不是我不讲人情,而是一旦我们这群制定规则的人都不遵守规则,那么这条规则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笑话。”
顾柏松脚尖点地,朝着一处魍魉逃窜的方向掠墙而去。
义堂燃烧的火焰尽数随身,声音在原处滞留,“我去解决掉那个违反规矩的褪凡者,你们在此处等候,不要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