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司行舟就后悔，失言了。
倒不是怕传出大逆不道的话，而是对着一个要和她商量婚约的女人，说自己没有想过退路。
试问，哪个女子会嫁给一个没有退路的男人？
轻寒不眨眼地看着司行舟，既惊讶于他的直白，也惊讶于他瞬间精彩的面部表情变化。
司行舟说完，又提起茶壶往自己杯里倒，没有茶水出来，才发现一整壶茶水已被他喝光了。
他讪讪放下茶壶，看向轻寒，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那个，”司行舟到底还是开了口。
轻寒奇怪地看着一抹红晕从他耳后升起，慢慢清绝精致的冷脸染上一层粉晕。
“我想请圣上下旨，娶你过门。”司行舟飞快地说出这句话，耳根子红得发烫，面上却冷冷地。
轻寒眼睛陡然睁大，我只是想挣锦衣卫的银子，可没想过卖身。
金主爸爸，是不是会错了意？
“为什么？”轻寒很快冷静下来，督主得罪不起，但她需要拒绝的理由。
司行舟话说出口，也明显放松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凌厉孤清：
“于我，第一，娶你让圣上放心，不结党的司行舟才是一把用起来安心的好刀。
第二，你远比一般女子聪慧，当得起督主夫人这个身份，我不用担心后院失火。”
”第三，”轻寒补充道，“我的读心术对督主有所助益。“
“的确如此。”
司行舟没想到崔轻寒想得这么清楚透彻。
“于你，”司行舟接着说服轻寒，
“你会拥有督主夫人所有的尊崇，一品诰命，不用受任何人的气，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你想做什么，我的私卫随时供你差遣。”
轻寒抬手打断：“皇帝、皇后、太子，太后......我还是得看很多人的脸色。”
“这些你不用顾虑，有我司行舟在一天，我总会挡在你前面，你不用看脸色、受委屈，”
这句话倒是霸气，嗯，暂且算是吧。
但你在书中的结局，哎，不提也罢。
“都督府的所有财产银钱、田庄店铺，成亲后全部由你掌管，随你调用。”
轻寒眼睛一亮，司行舟明白这个条件真正打动了她。
嫁给司行舟是一条捷径，督主夫人，地位尊崇，任谁心头不满也不得不高看三分。
督主敛财的本事和他杀人的本事一样出名，有都督府的资财，今后做起事来也方便。
更重要的是，司行舟背后的锦衣卫能更快更精准地阻止何筱筱与宋莫澜，从而改变原书结局，救下明珠一家。
条件是不错，但，到底意难平。
轻寒上辈子就没想过嫁人。更别说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观念与受过现代教育的她格格不入。
司行舟算是异类，能尊重她的本领，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轻视她的判断。
但到现在为止，他们都像谈生意一样在讨论着婚姻大事，其中没有任何一句儿女情长。
哪个女人心底没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在现代尚且难以成真，更别说这对女人尤其苛刻的大顺。
崔轻寒犹豫了，司行舟条件是好，好到可以帮助她完成计划。
但，孤儿崔轻寒的眼中，婚姻代表家的发源处，神圣到上辈子自己都不忍亵渎；
心理学专家崔轻寒眼中，人心最善变，人最不可靠，而婚姻的基础就是人，要相互信任的陌生人；
在崔轻寒眼里，她和司行舟，各自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有过一单买卖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这样两个人谈婚论嫁？实在荒唐。
真把婚约当成一场交易？
崔轻寒福至心灵，司行舟和她就像谈交易一样谈婚约？各取所需，事成后一拍两散。
想到好处不少，轻寒眉头舒展开些，唇角也挂了笑意。
抬头便撞上司行舟幽冷的眸子，其中又好像多了些什么内容。
来不及仔细分析，轻寒回复道：“督主，婚嫁不是小事，还容我考虑些时日。”
司行舟眼神一闪，眸子的光黯了一瞬：“可以，不能太久。”
“一个月。”崔轻寒伸出一根手指立在司行舟眼前。
司行舟说不出拒绝的话，颔首应下。
“轻寒，你已到当嫁之年，若你我断绝往来，崔思敬极可能会为你另择夫婿。”
崔轻寒一愣，还真有这可能。
她若拒绝司行舟求娶，之后自然也不好意思和他往来，崔思敬要为女儿相看人家，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见轻寒面上难得的出现懵懂无措的表情，像只吃瘪的兔子，司行舟觉得有趣。
忍不住探身过来，凑到轻寒耳边轻声道：
“与其嫁别人，还不如嫁我。”
轻寒耳根一红，余光瞟到司行舟如玉的侧脸，吐出的气息带着清冷的松木味道，像羽毛在耳孔内轻轻撩拨。
轻寒脸轻轻侧向一边，司行舟却已镇定自若收回身子，若无其事地转身大步出了门。
轻寒松口气，拍了拍胸口，用手捂住发烫的耳朵，有些恍惚。
“今天行舟冒昧求娶，崔玉婉就算个赔罪礼，希望能如崔小姐心意。”
司行舟说完，踏出秋寒院，夕阳已彻底西沉下去，启明星孤零零悬在蓝黑的天幕之上。
初冬的夜色裹着凉气，司行舟周身散发出比冬风更寒的气息。
回望秋寒院，唇边挂着一丝薄笑，喃喃自语：
“谁敢和我司行舟抢人，鸡犬不留。”
暗处的顾寒塘颈后一凉，脖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崔府的灯星星点点亮了起来，杂乱的喧哗声穿过亭台蔓萝的光影，传到僻远的轻寒院。
赔罪的好戏开场。
轻寒不疾不徐迈出院门，司行舟已不见踪影，吩咐染柳守好院子后，便兴冲冲朝正堂走去。
崔府正堂高悬的六盏宝盖朱络琉璃灯已点亮，明晃晃的灯光映照之下，正中悬挂的“家道渊源”四个大字越发刺眼夺目。
除了梅姨娘还在昏迷，崔家其余主子都聚在正堂之中，垂首敛目站在两侧，各怀心思。
没让起身，崔老夫人依旧跪在上首椅子前，垮着张黑脸，眼珠子一个劲地转，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崔玉婉被两名锦衣卫押跪在中间，钗发凌乱，面色苍白如纸，满目惶恐，双眼已失去往日骄横的神光。
崔玉婉身边躺着五花大绑的况耀祖，况耀祖裸着上身，下边只着一条亵裤，满身肥肉从勒紧的绳子间隙中努出，油腻到不堪入目。
轻寒刚进门，便见锦衣卫将况耀祖口中棉帕扯出，大喝道：
“况耀祖，你何时被何人带到崔家，又为何会出现在崔玉婉闺床之上，如实招来！”